张铭
更新时间:2022/10/19 15:4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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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
张铭
人 物 罗严塔尔、米达麦亚、女A、暴食、传信者。
背 景 舞台上设置一棵树,供两人坐的石凳或两个近似石头的道具。
无调性女声 暴雨将至的黄昏,天空大块的乌云翻搅奔腾。
起风了,我静静的站在旷野中等待。
你发现了吗?我的嘴角微微扬起笑意。
你听!小鸟开始唱歌了……
小鸟开始唱歌了,小鸟唱出快乐的歌,也唱出悲伤的歌……
(选自几米的《照相本子》)
第一节
[幕启:乡间的路上,背景仅一棵枯树,米达麦亚先上台,拿起蜡烛,放在椅子旁,然后坐在椅子上使劲脱靴子,显得筋疲力尽,怎么也脱不下,另一位演员罗严塔尔从对面走来]
罗严塔尔 啊哈,晚上好啊,米达麦亚。
米达麦亚 啊,你又来啦,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这样我们又在一起了
罗严塔尔 是呀,让我们庆祝一番,起来,让我拥抱你一下。
米达麦亚 不成,这会儿不成。
罗严塔尔 请允许我问一下,昨天晚上你干什么去了?
米达麦亚 挨揍去了。
罗严塔尔 她们没揍死你?
米达麦亚 那当然
罗严塔尔 (登上凳子)你知道吗,昨晚我有多担心你,我做恶梦,我哭泣,我整晚都睡不着觉,我盼午夜,我盼黎明,我盼晨曦,我盼新的一天早日到来,我盼新的生活早日到来,我盼……你干什么哪?
米达麦亚 脱靴子,你难道从来都不曾脱过靴子。帮帮我。(罗严塔尔帮米达麦亚脱靴子)啊,脚疼!
罗严塔尔 你就知道你自己一个人受痛苦,难道我不是人吗?你也就只会喊”啊,脚疼”
米达麦亚 你是人,是我错了,我一向认为只有你是人。
罗严塔尔 损我是不是,你这么坏,你忏悔过吗?
米达麦亚 我可是读过圣经的啊,我读的那还是彩版印刷的呢!
罗严塔尔 那好看吗?是不是非常精彩,圣母玛丽亚是不是还是那么漂亮,圣子耶稣是不是还被钉在十字架上,那诺亚方舟还没沉吗?那卑鄙的犹大是不是还那么有趣?
[这时米达麦亚已经把靴子脱下,把靴子往下到,又往靴子里摸了摸,罗严塔尔跑过去想要看一看米达麦亚在靴中掏出什么东西。]
米达麦亚 什么也没有。
罗严塔尔 你给我看一看
米达麦亚 看什么看?
罗严塔尔 不就是一个破靴子吗?有什么呀?你要清楚,我已经看淡了这个世界,早已不将他放在眼里,世间万物已经不能再拨动我的心弦了。
米达麦亚 (走到台前)美丽的地方,妙极了的景色。(转向罗严塔尔)咱们走吧。
罗严塔尔 咱们不能。
米达麦亚 咱们干吗不能?
罗严塔尔 咱们在等待她的到来。
米达麦亚 她是谁?
罗严塔尔 她是一位很美丽的女孩。
米达麦亚 她叫什么名字?
罗严塔尔 遥遥。
米达麦亚 好可爱的名字,哦,我记起来了,瞧我这记性,你要知道,我
的记性一向很差,我们确实在等待她的到来。等等,你
肯定是这儿吗?
罗严塔尔 什么?
米达麦亚 我们等的地方。
罗严塔尔 她说在树旁边。(他们望着树)你还看见别的树吗?
米达麦亚 这是什么树?
罗严塔尔 我不知道,一棵梨树。
米达麦亚 树叶呢?
罗严塔尔 准是棵枯树。
米达麦亚 看上去简直像灌木。
罗严塔尔 像丛林。
米达麦亚 像灌木。
罗严塔尔 像……你这话什么意思?暗示咱们走错地方了?
米达麦亚 她应该到这儿啦。
罗严塔尔 她并没有说定她准来。
米达麦亚 万一她不来呢?
罗严塔尔 咱们明天再来。
米达麦亚 然后,后天再来。
罗严塔尔 可能。
米达麦亚 老这样下去。
罗严塔尔 问题是……
米达麦亚 直等到她来了为止。
罗严塔尔 你说话真是不留情。
米达麦亚 咱们昨天也来过了。
罗严塔尔 不,你弄错了。
米达麦亚 咱们昨天干什么了?
罗严塔尔 咱们昨天干什么了?
米达麦亚 对了。
罗严塔尔 怎么……(岔怒)只要有你在场,就什么也肯定不了。
米达麦亚 照我看来,咱们昨天来过这儿。
罗严塔尔 (举目四望)你认得出这地方?
米达麦亚 我并没这么说。
罗严塔尔 嗯?
米达麦亚 认不认得出没什么关系。
罗严塔尔 完全一样……那树……(转向观众)……那景色。
米达麦亚 算啦,算啦,咱们在等等她就是了,咱们暂时别说话,成不成?
罗严塔尔 (无力地)好吧。
[米达麦亚躺到凳子上睡着了,罗严塔尔激动地来去踱着,不时停住脚步往远处眺望,罗严塔尔在米达麦亚面前停住脚步。
罗严塔尔 米达麦亚!……米达麦亚!……米达麦亚!(米达麦亚一下子惊醒过来)
米达麦亚 (惊恐的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我睡着啦!(责备地)你为什么老是不肯让我睡一会儿?
罗严塔尔 我觉得孤独。
米达麦亚 我做了个梦。
罗严塔尔 别告诉我你做的梦,别告诉我,别告诉我(罗严塔尔跑到角落里)
米达麦亚 对不起,我不是成心的。咱们这会儿做些什么?
罗严塔尔 是呀,咱们在等的时候干些什么好?
米达麦亚 唉,对了,我有一个好主意,过来(米达麦亚对罗严塔尔耳语)
罗严塔尔 (拍腿)这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两人到树旁)咱们真的要试试上吊吗?
米达麦亚 yes,你先来
罗严塔尔 你先来。
米达麦亚 你先来。
罗严塔尔 不,不,你先来!
米达麦亚 干吗要我先来啊?
罗严塔尔 你比我轻呀。
米达麦亚 正因为如此。(一阵沉默)我明白了,用你的脑子成不成?
罗严塔尔 (站在树下试了试)不是这么回事!这树枝……(转向米达麦亚)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米达麦亚 我轻,树枝不断,我死了;你重,树枝断了,就留下孤单单的我一个人。
罗严塔尔 两人离开树)这个问题我还真没想过。
米达麦亚 (拉住罗严塔尔)唉,只要能吊死你也就能吊死我。
罗严塔尔 我真的比你重吗?
米达麦亚 是你亲口告诉我的啊,我不知道,反正机会均等,你就试试吧!(又把罗严塔尔推回树旁)
[两人又试了试,米达麦亚把罗严塔尔抬起,罗严塔尔弄了弄,忽然下来,质问]罗严塔尔 咱们这是干嘛呢?
米达麦亚 咱们什么也没干!哼!
[这时女A与暴食挽臂同上。]
罗严塔尔 唉,请问你是那谁谁来的?
米达麦亚 遥遥吗?
罗严塔尔 哦,对,请问你是遥遥吗?
女A 我不是遥遥,遥遥是谁?
罗严塔尔 我们也不认识遥遥,跟她并不熟。我们认错人了,实在对不起。
女A 没关系,我们可以在这里歇会儿吗?
米达麦亚 可以可以您随便。
[米达麦亚与罗严塔尔退到角落。
女A (坐在椅子上)拿来。
[暴食把化妆盒捧给她,并伺候她捶背,女A化妆,忽然扭扭背,暴食立刻退到台中间,拿起行李,站立着,米达麦亚与罗严塔尔感到很好奇]
罗严塔尔 请问这位胖子是您什么人?
女A 怎么了?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吗?
罗严塔尔 没什么,我们只是随便问问。
女A 你去问他自己吧!
罗严塔尔 好,多谢(转向暴食)请问您和这位女孩什么关系?
[问了多次,暴食不理罗严塔尔,罗严塔尔趴在暴食的耳旁大声问,暴食踹了罗严塔尔一脚。
罗严塔尔 我靠,你这只猪别给脸不要脸,(说着要打暴食,米达麦亚急忙上前阻止)你别拦我,让我去揍这只猪,让我去杀死这只猪,让我去骟了这只猪!
米达麦亚 罗严塔尔,你冷静些,你理智些,你要杀死他,那你先杀死我吧!
罗严塔尔 杀死你?
米达麦亚 是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难道你?
罗严塔尔 对不起,米达麦亚,我又错了,怎么老是我的错?
女A (化完妆,站起身)走吧,暴食!
[暴食赶忙上前接过化妆盒,仔细用衣服擦拭化妆盒,然后女A又挎住暴食。
女A 再见了,小伙子们,请忘掉我们吧!(与暴食同下台)
米达麦亚 她说得倒容易,哪里那么容易忘掉她们。
罗严塔尔 就是,他踢我还真疼。
[一穿黑风衣高个男生上,不要让观众看到他脸。
传信者 请问,你们是米达麦亚与罗严塔尔同志吗?
米达麦亚 不错,你来干吗?
传信者 你们是在等待遥遥吗?
米达麦亚 是的,什么事?
传信者 遥遥要我告诉你们,她今晚不来了,可是明天晚上准来。
罗严塔尔 什么,她今晚不来了?你是她什么人?
传信者 我是她的朋友。真遗憾,我还有事,我可以走了吗?
米达麦亚 可以,再见,我的朋友。
[米达麦亚与罗严塔尔目送传信者下,光线忽然黯淡,夜已降临,月亮在后面上升,挂在天空,一动不动,将灰白的光辉泻在舞台上。
罗严塔尔 你明天还来吗?
米达麦亚 当然来,因为她明天会来。
罗严塔尔 那我们走吧。
[米达麦亚与罗严塔尔说走了,可是却坐在树下不动,幕闭。
第二场
[次日,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树上长出四五片叶子。米达麦亚与罗严塔尔从对面上场。
罗严塔尔 啊,我们又在这里相遇了。
米达麦亚 是啊,我们在一起真快活(拥抱)。即使我心里并不这么想也会这么说的。
罗严塔尔 你真有趣,对了,今天她要是不来,咱们怎么办?
米达麦亚 你别问我呀,我哪儿知道。你还记得昨天的事吗?
罗严塔尔 忘了。
米达麦亚 忘了?你忘了昨天那个爱化妆的女的和那个胖子?你不是还想骟了那头猪吗?你难道认不出这地方?
罗严塔尔 (暴怒)认不出。有什么可认得,我他妈这辈子都在这儿,你却跟我谈起风景来了。你那死掉的声音像灰烬一样令我郁闷。
米达麦亚 不对,不对,所有死掉的声音像翅膀。
罗严塔尔 像树叶!
米达麦亚 像沙子!
罗严塔尔 像羽毛!(一阵沉默)
米达麦亚 我饿了。你有什么吃的吗?
罗严塔尔 我这儿倒是还有一只鸡腿,你吃不吃?
米达麦亚 只有鸡腿?
罗严塔尔 也许还有猪蹄。
米达麦亚 那给我一只鸡腿。这是鸡腿吗?
罗严塔尔 没错,那不是别的,鸡腿的味道怎么样?
米达麦亚 怎么有股熟悉的味道呀?算了,我没胃口吃了(将鸡腿扔到地上)咱们走吧。
罗严塔尔 咱们不能。
米达麦亚 为什么不能?
罗严塔尔 咱们在等待她的到来。
米达麦亚 啊!
罗严塔尔 你是那将要降临的还是我们要再等待的另一个呢?
米达麦亚 我哪一个也不是,也许我两个都是。(捡起鸡腿)
罗严塔尔 你瞧那棵树。
米达麦亚 怎么了?
罗严塔尔 昨天这棵树还是黑沉沉的、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可是只一夜工夫,这会儿上面就长出树叶了。
米达麦亚 那又怎么了,在鸡腿与树之间,我选择了鸡腿,我希望让自己的心灵永远苍老。
罗严塔尔 哼,你一点热情也没有!
[罗严塔尔围在树周围转圈欣赏树,米达麦亚回到椅子上。
米达麦亚 你放心,我不会忘了你给我的鸡腿的(放下鸡腿,脱靴子,还是脱不下)唉,过来,帮一下忙。
罗严塔尔 我决定这次不帮你了,我这次帮你了,以后谁帮你啊?
米达麦亚 求你了,有你帮忙,我会好受一点。
罗严塔尔 不帮,我干什么要帮你呀?
米达麦亚 上帝使你善良,请帮助那些水深火热的人们吧。
罗严塔尔 算了吧,米达麦亚,别说得那么好听?你是一个什么人我还不知道?
米达麦亚 (大笑)哈……,(放弃脱靴子)你知道什么,你知道的越多,就应该意识到自己知道得越少。
罗严塔尔 是呀,我就是一傻逼!(忽然在台上乱跑,四处眺望)咱们在这儿待多长时间了?
米达麦亚 好像有一年了。
罗严塔尔 这样就把时间消磨过去了。
米达麦亚 时间反正会过去的。
罗严塔尔 不错,可是不会过得这么快。(一阵沉默)我看咱们最好还是分手吧,个干个的怎么样?
米达麦亚 不行,因为咱们在等待黑夜降临,在等待她的到来。
罗严塔尔 可咱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米达麦亚 你跟我着什么急呀,罗严塔尔,请你再耐心一点好不好?
罗严塔尔 好的,好的,我会耐心的。你看这夕阳多美呀!
米达麦亚 不,这是黎明。
[传信者上。]
罗严塔尔 你终于来了。
传信者 是的。
罗严塔尔 你带来了遥遥的口信。
传信者 是的。
罗严塔尔 她今晚不来啦?
传信者 不错。
罗严塔尔 可是她明天会来。
传信者 是的。
罗严塔尔 绝不失约。
传信者 是的。
罗严塔尔 谢谢你。
传信者 不用谢,我还有事,我走了。
罗严塔尔 再见,我的朋友。
[两人目送传信者下。]
米达麦亚 咱们走吧。
罗严塔尔 咱们不能。
米达麦亚 咱们干吗不能?
罗严塔尔 咱们在等待她的到来。
米达麦亚 其实我知道她今晚是不会来的。
罗严塔尔 我也知道,可我们为什么要等待她?
(合) 因为她是消失在我梦中的女孩!
(改编 自萨廖尔.贝克特《等待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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