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短剧本《秀秀》

作者：王靖



【老笨点评】向大家推荐一个很好的短剧本，这个剧本有三好：一好是人物写得好，秀秀这个人物写得很有个性，十分可爱。使人读了剧本眼前就会晃动起她小小的身影，耳边就会响起她欢快的笑声。另外几个人物，尤其是秀秀爹和大花鞋，着墨不多，却也栩栩如生的。看得出作者的功力。二好，情调好。作品没有人为地夸大冲突，而是着力于秀秀性格的勾画。而众所周知这种勾画又都是通过一种特殊的笔调表达出来的。山林营造了特有的意境，使叙事充满了诗情画意：优美、亲切、欢快，便如淙淙的小溪，清澈透明。这种意蕴朦胧在整个的作品中间。任何一个剧本都要解决：事、情、理三者之间的关系。过于重事的作品会显得少个性，人们看了影片不过就是看了件事儿而已，没盐没味的不带劲；过于重情的作品会显得做作，容易有雕琢之气。尤其是仅仅停留在煽情的目的上就更麻烦了，那样反而会欲速而不达，越煽观众反而越不感动；三好，人物心理描写含蓄。没有直白地说明性的台词，没有用一大堆话来说明人物想什么，都是通过外部动作和环境造型来表达出来的。我们看到了影片的情感变化，在最后大花鞋出现以后，剧本出现了另外一种情感节奏：从欢快转成伤感和忧郁……这使情节有了变化。
    剧本的不足之处是：男女主人公之间的关系还不太微妙，这与男主人公的性格描写不到位有关。他的心理特点应该由他的性格所决定，但现在他的性格模糊不清，心理也就把握不住了。我们看出他在最后既为秀秀的命运担忧，也对秀秀有一些特异感情，但观众会问：是什么使他不能象秀秀表达爱呢？如果眼睁睁地看着秀秀要嫁给她所不爱的人，自己还要表现出很重感情的样子，这个人的人品就不会从观众心灵中通过了。很多人听流行歌曲《小芳》虽然觉得很美，但感情上有点反感。为什么？就应为他们会认为那个知青在乡下为了自己的寂寞而向农村姑娘表达了爱，但也同样为了自己的前途而离开人家。最后还要表现出一副恋恋不舍的心态，是不是有点矫情呢？《黄土地》中的顾青实际上也存在这样的问题。他把翠巧的心灵点燃，然后自己却不能为这种感情负责。结果是造成了女孩的悲剧。所以我说：这个剧本最大的问题就是二人的情感关系的深度不够，发展的层次也不够。秀秀就总是对所有人那样“二百五”，是不是也太简单了？她已经有快１７岁了啊。即便是在山里也是大姑娘了，不是１４、５岁的孩子。（老笨）
请看过的学院将心得写在后面留言板上，谢谢。



秀       秀
1、 村庄  春天  晨
灰白的空中透着一股桔色的暖调。
山路很窄，弯弯曲曲，渗出潮湿的泥土气息，山路两旁近处座落着三三两两的宅院，或是黄嫩嫩的田地，远处只有大山和飘忽的雾气。
隐隐约约传来人声、鸡犬声，渐渐地嘈杂声越来越近。

2、 村庄  井边山路  晨
秀秀浅浅地笑着走来，肩上挑着两个晃悠悠的水桶，两根大辫子随着身体的运动而左右甩着。
一位中年妇女的画外音：“秀秀，这么早就来打水呀！”
秀秀爽快地笑着：“哎”，继续向前走。

3、 村庄  井边  晨
秀秀走到井边，放下木桶和扁担，准备打水。
一阵年青人的嘻笑声传来，秀秀惊讶地抬头。
七八个年青人的队伍与秀秀擦肩而过，这些年青人背着挎包、盖卷、标杆、水准仪、测绘板，说说笑笑地向前走着。
秀秀羡慕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4、 秀秀家院子  晨
秀秀轻快地挑着水走向家门，才到院子就朝着屋里喊：“娘，娘！”
秀秀进了正屋旁的灶间，放下肩上的水桶，掀起水缸盖，往缸里倒水。
秀秀娘抱着一个菜坛子向灶间走来：“秀秀，回来啦！”
秀秀用袖子擦着额上的汗：“娘，又有勘探队来啦，我打水时碰上啦！”
画外音：“秀秀他娘，来客人啦！”
秀秀兴奋地跑出灶间，秀秀娘也赶忙迎出来。
院子里站着七八个年青人，只有一个女的。
女青年大大方方地上前对秀秀娘说：“大妈，我们是西四林场勘探队的，来量山丈路算林子的，我被派到您家了，往后给您添麻烦了！”
秀秀娘一把拉住女青年的手笑了：“这闺女，咋这么客气呢！”
满院的人都笑开了，秀秀好奇地看着。
秀秀爹：“大伙都进屋坐坐吧！”
大伙走进正屋。

5、 秀秀家正屋  晨
女青年放下铺盖，环视一下正屋，这才认真看秀秀。
女青年一下子把眼瞪大了，拉住秀秀的手左看右看了半天，说：“咦，这不是那个跳荷花舞的吗？” 
其他队员一听，都凑过来端详秀秀。
秀秀不好意思地躲开了。
队员们都笑了，说：“象！象！”
秀秀莫明其妙地看着他们：“什么荷花舞？什么荷花？” 
队员们又笑开了。
秀秀撅起了小嘴。
秀秀爹、秀秀娘端着几个杯子进屋：“大伙这么开心呀，来，来，坐坐，喝水！”
大家落座了，女青年挽起秀秀的手：“大妈，您闺女可够俊的，叫啥名呀？”
一片笑声。
秀秀娘：“叫秀秀，有啥俊的！”
秀秀的脸蛋一下子红了。
女青年偎依着秀秀：“名字也好听，来，我叫文清，叫我清姐好了，我告诉你，荷花舞呀，是一张画儿，你呀，特别象画上那个跳舞的姑娘！”
秀秀睁大了眼，认真听着。
秀秀爹、秀秀娘也瞅着这边笑。
文清：“我哪天回林场，一定把画带来，送给秀秀。”
秀秀腼腆地笑了。

6、 山路  黄昏
晚霞绚丽，偶尔有清风吹过。
文清和秀秀牵着手散步。

7、 村庄  晨
鸡鸣犬吠，几家炊烟升起。

8、 秀秀家门口  晨
文清匆匆忙忙背上挎包跑出门。
秀秀扛着标杆跑出来：“清姐，清姐，你忘带标杆啦！”
文清回头接过，感激地笑。
秀秀又递过两个鸡蛋：“清姐，这也带上！”
文清：“谢谢好妹妹！”笑着接过。
秀秀：“姐走好。”
文清跑去的背影。
秀秀依恋地挥手，向文清跑去的方向追去：“清姐，带上我好不？”
文清停下，回头：“想去？姐带上你，跟你娘说一声。”
秀秀欢快地：“哎，清姐，你等我！”跑回家去。
一会儿，秀秀从家里奔出。
文清、秀秀手拉着手高兴地向前跑去。

9、 秀秀家后屋  夜
在桌前马灯下，文清画着图纸，秀秀在旁边一张小方桌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一会儿，文清到秀秀身边看秀秀写的字，指点着。
秀秀认真听着，拿橡皮擦着。

10、山坡  日
勘探队员们在山坡上作业、丈量。
秀秀在文清边上帮忙。
文清收起标杆：“秀秀，我们到前坡再测一下。”
秀秀勤快地收拾起其他东西。
文清、秀秀向山下走。
文清：“秀秀，姐要是走了，你会想姐吗？”
秀秀：“想，清姐，你真要走吗？”
文清：“说不准，过几天我得回林场一趟。”
秀秀依偎着文清：“姐！”

11、秀秀家门口  晨
秀秀、文清走出家门。
秀秀：“姐，快些回啊！”
文清：“嗯！”
秀秀：“给信啊！”
文清：“嗯！”
秀秀塞给文清一个布包：“俺娘说，这些吃的你带上。”
文清：“秀秀，别送了，对了，小第一册你学好了，我回来就教你第二册，好好学喔！”
秀秀：“哎！”
秀秀目送着文清的背影远去。

12、村庄  夜
夜色灰暗，树影婆娑。

13、山路  晨
秀秀在井边打水，目光期盼地望着村口，失望地挑起水回家了。

14、秀秀家正屋  夜
秀秀趴在炕上读书。
秀秀娘在一边做针线活。
秀秀：“娘，你说清姐咋还不回呀，我可想她呢。”
秀秀娘：“公家人，忙着呢，怕是有事吧！”
秀秀：“可她和我说好了，唉，连信也不给秀秀写，娘，清姐把秀秀给忘了。”

15、山坡  晨
秀秀挽着个篮子走着。
勘探队员们从坡上经过，一位男队员看见秀秀：“秀秀，秀秀！”
秀秀抬头望着。
男队员跑到秀秀跟前：“秀秀，我正找你呢！你清姐叫我给你带了包东西。”
秀秀期待地：“我姐啥时回呀？”
男队员递给秀秀一包东西，面露难色：“这，难说。”
秀秀接过东西：“我姐怎么不回呀？”
男队员想了想，说：“你姐，你姐，她失恋了。”
秀秀：“啥？失恋？我姐把我忘了？”

16、秀秀家正屋  日
秀秀在炕上打开包，从包里掏出一本课本：小学第二册
还有一张画，秀秀把画展开。
一张带彩的画，上面一个红裙绿袄的姑娘，举着袖，拧着脸，真人一般，粉堆似的，极是好看。尤其是那一脸笑模样，特象秀秀。 
秀秀爹走过来拿在手里，看了又看，说：“是有点儿象。” 
娘接过来，比着秀秀瞄了瞄，点了点头，笑。 
秀秀微笑了，轻轻地接过画，往炕上的墙壁贴。
秀秀贴好，对着画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问：“娘，啥叫失恋？”
秀秀爹、秀秀娘瞪大眼，反应不过来。

17、村庄  夜
一片宁静，偶有清风拂过。

18、秀秀家灶间  日
秀秀娘在灶间忙着烧饭，秀秀在一旁边烧火，边看书。
秀秀爹的画外音：“小伙子，就是这儿。”
秀秀娘停住手里的活，向外望。
秀秀的眼睛从书上挪开。
秀秀爹的话外音：“秀秀他娘，快来呀！”
秀秀一下子窜出灶间。
院子里一位年青人被窜出来的秀秀吓了一跳，年青人左手里提了个网兜，右手提个柳条箱，头上顶着个很大的草帽。
秀秀爹扛着他的铺盖卷儿跟在后面：“秀秀，勘探队的，替换你文清姐的，叫申涛。”
秀秀堵在门口，看了申涛半天，问：“你咋戴这么大个帽儿？” 
申涛打量着她，笑着问：“你们这儿没有？” 
秀秀：“没，这是啥帽儿？” 
申涛：“草帽儿呀。” 
秀秀：“草也能做帽儿？” 
申涛：“是呀。”申涛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挺了挺脖子。秀秀一下子被逗乐了。 
申涛有些莫名其妙，立在门口瞪着她。
秀秀爹在旁边一跺脚：“死丫头，有规矩没有？还不让同志进屋？” 
秀秀娘走过来，在秀秀背上拍了一下子：“笑啥？还不快接着？” 
秀秀这才忍住笑，一把抢过了申涛手里的网兜儿。她转身把网兜递给娘，又回过身来抢那箱子。可是箱子太沉了，她一下没提住，哎哟一声重重地礅在了地上。“哗啦”一阵响，一大堆大书小本的全撒在了地上。 
秀秀吓住了。
秀秀爹挤在门口，将铺盖卷顶在门框上，伸手给了秀秀头上一掌：“要死呢！你赔得起么？” 
秀秀脸一红，不吱声了。 
秀秀娘在背后悄声捅了她一把“还不快捡着？”
“不碍事，都是书，不怕摔！”申涛很通达地一笑，和秀秀蹲下身，几下便把书全都捡进了箱子。

19、秀秀家正屋  黄昏
申涛收拾着书本，问秀秀：“刚才你笑啥呢？” 
秀秀悄悄指指他的脑袋：“俺看见你帽子上吊着个线线。” 说着秀秀又笑了。
申涛一眼看见墙上的《荷花舞》，偷偷瞟一眼秀秀：“象，真象！”
秀秀害羞地低下了头。
申涛：“我早听文清说过你啦，又漂亮又聪明，她说你把小第一册全学了，真了不起！”
秀秀扭捏起来。
秀秀妈的画外音：“秀秀，快来灶间帮娘一把！”
秀秀：“哎，来啦！”，匆匆忙忙跑出正屋。
申涛忍不住笑了。

20、村庄  夜
天色渐渐灰暗了，华灯初上。

21、秀秀家正屋  夜
正屋的炕上摆着晚饭，相让了一番，秀秀爹坐在了最里面，秀秀娘和申涛坐在了左右，秀秀扭身坐在了炕沿上。
“吃。”秀秀爹招呼了一声，然后很客气地问，“同志，啥方人氏哪？” 
申涛：“关里。” 
秀秀爹：“啥官哪？” 
申涛：“没官。是个测绘员。”
“好官。”秀秀爹说，“满州国的时候，这儿也来过一个测绘官，一个人坐两辆爬犁，那官好大。” 
秀秀娘嗔了秀秀爹一眼：“人家是公家同志，说啥满州国？” 
“也是。”秀秀爹表示了同意。“打哪来哩？”他又问。 
申涛：“哈尔滨。” 
秀秀爹：“好地方，那地方大。” 
“是。”申涛嚼着馍，表示了赞同。 
秀秀笑得合不拢嘴了。 
秀秀爹：“高寿？” 
申涛：“啥高呢，今年二十一。” 
噗哧一声，秀秀笑得吃不下饭去了。 
“疯！人前人后的，没个样儿？转眼十七了！”秀秀娘在秀秀肩上打了一巴掌。 
“十六！”秀秀冲娘一挤鼻子，端起碗溜下炕，到灶间乐去了。 
“别见怪，丫头大了，管也管不得了。”秀秀娘陪着笑。 
“没关系。”申涛说，“女孩子聪明，总是个好事情。” 
秀秀爹：“后屋大，你住吧，都收拾好了。”
申涛：“不用了，尽给你们添麻烦。”
秀秀爹：“不碍事，住吧。”

22、秀秀家后屋  夜
申涛打开箱子，把书在窗台上满满地排好，然后洗了脸，洗了脚，又去把水倒了，便打开铺盖，坐在炕上看起书来。

23、秀秀家正屋  夜
秀秀爹已经响起了轻轻的鼾声，秀秀娘也睡着了。秀秀躺在黑暗中，望着房顶架子上的一片灯影。
申涛一页一页翻书的声音，传到那堵半截不到顶的墙这边来了。 
秀秀巴眨着眼睛，听着，又向墙上的《荷花舞》做了个鬼脸。

24、秀秀家门口  晨
东边露出曙光，远处传来鸡鸣。
三四个勘探队的队员扛着标杆、测绘板等，来到秀秀家前：“申涛，申涛！”
申涛背着书包啃着馍跑出来。

25、山林  日
山林里景色优美。
申涛和同伴们认真地丈量山林。

26、秀秀家正屋  黄昏
秀秀往炕桌上搁好油灯。
秀秀娘忙着往炕桌上摆晚饭。

27、秀秀家后屋  黄昏
申涛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秀秀！”他直起身来一叫。 
“哎！”声还没落，秀秀已经站在眼前了。 
申涛：“看见我的书了么？” 
秀秀：“啥书？” 
“这么宽，这么长，蓝皮儿的。”申涛比划着。 
“这不是么？”就象是变戏法儿，那本书已经举在了秀秀的手上。 
“你怎么找到的？”申涛接过书，好奇怪。 
“你怎么就找不到呢？”秀秀瞪着他，好象比他更奇怪。 
申涛：“在哪儿呢？” 
秀秀：“不就在桌上撂着呢吗？” 
申涛抓抓脑袋。

28、山路  早上
阳光透过树梢照射下来，秀秀和几个女伴在山路上推搡着、嘻笑着。
申涛从后面赶上：“秀秀！”
秀秀一转身，乐了：“涛哥，我们正说你们勘探队呢！”
申涛：“说我们坏话了吧！”
秀秀一愣，笑了：“对！”

29、秀秀家后屋  傍晚
申涛摸了摸脑袋，叫：“秀秀！” 
“哎！”秀秀打闪似的出现在门口。 
申涛：“看见我的笔了么？” 
秀秀：“啥笔？” 
申涛：“钢笔。这么长，这么粗，黑杆儿的。”申涛比划着。 
秀秀：“这不是么？”那笔早已举在了她的手上。 
申涛：“咦？在哪儿呢？” 
秀秀：“不就在窗台上插着呢么？”
秀秀把笔递给他，直愣愣地看着他那双似乎什么也找不着的眼睛。
申涛有些不好意思，转过身。

30、秀秀家灶间  黄昏
秀秀娘忙着煮点心，秀秀在灶旁帮忙烧火。
秀秀娘：“秀秀，叫你涛哥歇会儿，吃点心。”
秀秀：“哎”，跑出灶间。

31、秀秀家后屋  黄昏
申涛在屋里东找西找什么，过一会儿，他又叫了：“秀秀！” 
“哎！”秀秀一掀帘子，又站在了他的面前。 
申涛：“看见我的眼镜了么？” 
秀秀惊奇得眼睛都圆了。她慢慢走到他眼前，伸出的手指几乎碰到了他的鼻子，说：“不在你眼睛上架着呢吗？” 
申涛伸手一摸，连自己都笑了。 
秀秀笑得弯了腰：“哎呀，你可真瞎！连眼前的东西都看不见！” 
申涛：“就是眼前的东西才看不见呢。” 
秀秀：“真的？” 
申涛：“真的。而且越近越看不见。” 
“我试试。”秀秀立刻伸出了手。 
“别闹，小心摔了。”可是那眼镜已经落在秀秀手上了。 
申涛生怕她把眼镜掉在地上，伸手去拿，秀秀一闪身躲开了。她把眼镜架在鼻子上，晃了晃脑袋，快活得大笑起来。可是身子也跟着晃起来了，申涛赶紧伸手去扶她，她转身便想往外跑，却一下子跌倒了。 
申涛把她扶了起来，从她鼻子上取下了眼镜。 
秀秀：“哎呀，咋这么晕呢？” 
申涛：“有些度数，你怎么能戴呢？” 
秀秀：“啥叫度数？” 
申涛：“说了你也不清楚。” 
秀秀撅起嘴，挣开申涛的手，坐在炕沿上，很不高兴地低了一会儿头，然后看他一眼，说：“你呀，你可没俺清姐好！”
申涛惊讶了：“为什么呢？” 
秀秀：“你会小瞧人呗！”
申涛：“怎么会呢！” 
秀秀：“俺姐可从来不说那话。” 
申涛：“我说啥话了呢？” 
“自个儿想呗！”说完，秀秀一甩辫子走了。 
申涛抓抓脑勺，坐到炕上。

32、秀秀家院子  晨
秀秀挑着水桶回来了，到灶间把水倒入水缸。

33、秀秀家正屋  晨
秀秀回到正屋，秀秀娘正在炕上做针线，炕沿上有两个白皮本，秀秀用衣襟擦了擦手，打开白皮本，本子里还夹着一支削得尖尖的铅笔。 
“哪儿来的？”秀秀问娘。 
秀秀娘：“你涛哥给的。” 
秀秀哼了一声，丢到了一边儿。 
秀秀娘：“不好好收着，丢啥？” 
秀秀：“谁稀罕？” 
秀秀娘：“咋着了？” 
秀秀：“没咋着。” 
秀秀娘：“跟你涛哥还使性子？” 
画外音：墙那边哗啦一声抖开了一张图纸的声音。
申涛笑声笑气地说：“今晚开始，我教你学小第二册，咱们入冬前学完，还不行么？” 
秀秀撇撇嘴，轻轻收好本子，不吱声了。 

34、秀秀家院子  黄昏
夕阳照在院子里，几只小鸡在院子里悠闲地散步。

35、秀秀家后屋  黄昏
申涛、秀秀坐在窗前，秀秀艰难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字，申涛在一边辅导着。

36、山坡草地上  晨
秀秀坐在草地上，膝盖上摊着一本书，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地念着，一会儿累了，秀秀躺在了草地上。
美丽的蓝天、白云在秀秀头顶上旋绕，秀秀不由得微笑了。

37、秀秀家后屋  夜
申涛在桌上马灯前忙着设计、计算。
窗外时有清风吹过，树影飘忽。
申涛在炕上又铺开一张大图纸，俯着头聚精会神地校对数字。
突然，窗前的马灯忽忽悠悠地飘了起来，把申涛吓了一跳。他愣愣地看着那马灯，伸手去抓，马灯又忽地一下躲开了。
申涛惊慌了，这时那朦胧的灯影上面传下秀秀吃吃的笑声。 
“秀秀，你又调皮了！”申涛仰着头叫。 
秀秀的画外音：“不是我，是你的灯调皮了！”马灯得意地晃了晃。 
申涛：“快放下来，小心烧了你家的房子。” 
秀秀：“才烧不了呢。你的灯没那么大本事！” 
“看我不告诉你娘。”申涛吓唬她。 
“俺娘在这儿呢。”秀秀的声音越发得意了。 
“好了好了，别误了你涛哥办事。”墙那边传来秀秀娘的声音，那灯才慢慢落下来，落在了原处。 
灯一落稳，申涛冷不丁伸出手，想抓住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抓着。他抬起头，看见秀秀穿着件小花褂，挽着袖子，手里晃晃荡荡地提着一只木钩钩。 
申涛：“你呀你呀，什么时候才能安静一些呢？” 
“深更半夜，睡着了的时候呗！”秀秀嘻嘻一笑，缩了回去。墙那边传来她心满意足地钻进被窝的声音。 
申涛看着墙头，想了想，摇了摇头，卷好图纸躺到床上。申涛在床上睁着眼睛思索着。 

38、山坡上  夏  晨
树木青绿青绿的，河水缓缓地流淌着。
偶尔传来知了的叫声。

39、山坡高地  傍晚
申涛正在支着标杆，突然“哎哟”一声，申涛向小腿上猛地拍去，标杆倒在了草地上。
申涛的小腿上有一只成为肉酱的蜢子。
隔申涛几步远，另一名队员正在拍打着几只蚊虫。

40、秀秀家院子  黄昏
秀秀正和娘在院子里整着青菜。

41、秀秀家门口  黄昏
申涛狼狈地搔着被虫子叮咬的脸部，向其他队员告别。

42、秀秀家院子  黄昏
秀秀见申涛低着头进来，站起来在院子里拦住申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申涛，说：“你今天可又一个样儿，越来越胖啦！” 
秀秀娘看着不忍，说：“顶不住回吧。洋学生血甜哪！” 
秀秀爹磕着烟杆儿从正屋里出来，说：“不碍事，初来乍到的全这样儿，见秋就好。” 

43、秀秀家后屋  晨
申涛无力地躺在床上，秀秀娘端着一碗肉汤进屋来，关切地：“涛子！”
申涛的脸肿了，手肿了，还流着清水儿。
秀秀娘焦虑地皱起眉头。
秀秀爹进屋来察看了申涛一番：“这可没见过，怕是要坏。”
秀秀爹和秀秀娘焦急地对视。
秀秀爹琢磨了一下：“看样子得往林场送，今天就送。”

44、山路  晨
秀秀爹拉着大板车，大车在坑洼不平的山路上慢慢地走着。申涛盖着一床被单躺在车上，秀秀坐在车帮上，手里拿着一把柞树叶，左一下右一下地为申涛挥赶着漫天的蚊虫。申涛脸上手上全是绷带，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走了一程，秀秀突然懒懒地说：“涛哥，你还是没有俺姐好。” 
“为什么呢？”申涛微笑着问。
秀秀：“俺姐送俺画儿。” 
申涛：“我送过你本子么。” 
秀秀：“俺姐教俺认字儿。” 
申涛：“我也教了么。” 
秀秀低下头问：“俺姐是情愿的，你呢？”
申涛一笑：“我当然也是情愿的。” 
秀秀抬头望望灿灿的云彩，“谁知道呢？” 
申涛欠了欠身子，看着秀秀，“那你说说看，我怎么不情愿了呢？” 
秀秀：“自个儿想。” 
申涛缠头缠脑，有些艰难地摇了摇头，“我实在想不出。” 
秀秀：“你，不大理人呢！” 
“才不会。”申涛努力笑了笑，“我怎么能不理秀秀呢？秀秀帮我做了那么多事情，我怎么会那样呢？” 
秀秀淡淡地笑笑，不说话了。 
大车笃笃地继续走着，申涛又问：“秀秀，现在学多少字儿了？” 
秀秀：“加上你的五百了。” 
申涛：“真不少了。学了字儿，将来准备干啥呢？
秀秀：“还干啥呢？学着玩儿呗！” 
申涛：“学了字儿，就是有了文化，将来可以出去做事情。这可不是玩儿啊！” 
秀秀却摇了摇头，“俺哪儿也不去。” 
申涛：“为什么呢？” 
秀秀：“俺要在家守着爹娘。” 
申涛：“为啥呢？” 
秀秀：“爹娘指望俺养他们哩！” 
申涛想了想，伸手碰了碰秀秀爹的后背：“大叔。” 
“咋？”秀秀爹一边赶着马，一边扭过脸儿问。 
申涛：“我说，叫秀秀去念书吧。” 
秀秀爹：“咋念？” 
申涛：“林场那边开夜校了。” 
秀秀爹：“太远。” 
申涛：“可以住那儿。” 
秀秀爹：“咋住？” 
申涛：“林场正招工呢。” 
秀秀爹：“要姑娘？” 
申涛：“要。” 
秀秀爹想了想：“咱不去。” 
申涛：“为啥呢？” 
秀秀爹：“反正不去。” 
申涛：“她可以挣工资呀。” 
秀秀爹：“那也不行。” 
申涛：“为什么呢？” 
秀秀爹：“将来婆家咋整？” 
申涛：“那边有许多工人呀，找个工人不好？” 
秀秀爹：“工人要咱？” 
申涛：“哪的话呢？秀秀这么好的姑娘，工人咋的呢？” 
秀秀爹：“哼，瞧吧！” 
秀秀“哎呀”一声，跳到车下去了。 
车辕猛地一轻，抬了起来。秀秀爹一扳车闸，大车在山路上嘎地一声停住了。 
“咋了？”秀秀爹转过身问。
申涛吃惊地坐了起来。
秀秀背对着他们，两手捂着耳朵蹲在地上，不知是怎么了。 
“秀秀，咋了？”申涛小心地叫了一声。 
“没咋。”秀秀嘤嘤地说。 
申涛：“没咋，怎么蹲在地上了？” 
秀秀：“俺不去了。” 
申涛：“为啥呢？” 
秀秀：“不想去了。” 
申涛：“为啥突然不想去了呢？” 
秀秀从地下站起来，使劲一跺脚，说：“啥也不为，就是不想去了呗！”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申涛感到不解：“这是咋了？怎么突然自个儿走了呢？” 
秀秀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咋了？臊了呗！嫌你说给她找婆家了呗！” 
申涛明白过来，想哈哈笑一笑，可是咧了咧嘴，竟没有笑成。 
秀秀爹骂骂咧咧地在空中很响地甩了一鞭子，大车重新走动起来，申涛在车里靠好身子，躲在暖洋洋的阳光里，远远地看着秀秀的背影。
秀秀一跳一跳地走着，向旁边一拐，便看不见了。

45、村庄  秋  黄昏
夕阳的余晖，正掠过河面照在村子里零落的墙根上，倒映在河水中，变成一丛丛一簇簇抖动的金片片。家家户户正冒着炊烟，那烟罩在村子上空，缭绕不止。 

46、井边山路  黄昏
申涛背着个挎包在山路上走着，忽然看见秀秀从拐角处挑着水桶走过来，踏上一块井边的大青石。
申涛轻手轻脚地走到秀秀后面，突然问：“挑水呢？” 
“哎。”秀秀忙着打水，漫不经心地答应着。
秀秀弯腰挑起了水，却被申涛抓住了。 
“你找谁？”秀秀转过脸。 
申涛惊讶了：“我是申涛啊！” 
秀秀抬起头，眼睛睁得大大的了。
申涛瘦了一圈儿，黑了一层。
秀秀的眼睛在他脸上直勾勾地转了好几遍，突然咣啷一声把担子丢在了大青石上，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叫起来：“哎呀，你回来啦！” 
申涛憨憨地笑了。
秀秀在暮色昏黄中打量着他，“你可真老！” 
“是吗？”申涛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两个月呢，哟，你也长大了。” 
秀秀闪了闪快活的眼睛，没说话。
秀秀垂着长长的辫子，亭亭玉立在彩霞之间。
“好了？”秀秀问。 
申涛：“好了。” 
秀秀：“到底儿是咋了？” 
申涛：“医生说是中毒了。” 
秀秀：“中的啥毒？” 
申涛：“丹毒。” 
秀秀：“啥叫丹毒？” 
申涛：“就是……一种挺厉害的毒。” 
秀秀：“虫儿咬的？” 
申涛：“虫儿咬的。” 
秀秀啧了啧嘴，不说话了。 
他们用扁担串起两桶水，一前一后地提着，向村里走去。 
申涛：“你爹妈都好？” 
秀秀：“都好。” 
申涛：“没啥事？” 
秀秀：“就是老念叨你。” 
申涛：“我有什么好念叨的？” 
秀秀：“说你这人和气。” 
申涛：“和气有啥呢？” 
秀秀：“我爹说，和气就全有了。” 
申涛慢下脚步，从挎包里取出一团红红绿绿的东西隔着水桶递给了秀秀。 
秀秀惊奇地拿在手里，看了一个转，“啥玩艺儿？” 
申涛：“玻璃丝。” 
秀秀：“玻璃还能抽丝？” 
申涛：“化学的。” 
秀秀：“能干啥呢？” 
申涛：“还能干啥？给你们姑娘家扎头发呗！” 
秀秀：“就给我带？” 
申涛拍拍挎包：“给你爹娘也带着东西哩！” 

47、秀秀家门口  黄昏
秀秀笑着，用扁担顶开院门，大声叫：“爹！娘！我涛哥回来啦！” 
申涛不好意思地跟入。

48、秀秀家后屋  夜
马灯下，秀秀看着申涛绘图。

49、村庄   晨
一场秋雨在林子里刷刷地下，满山的柞树叶子开始变黄了。

50、秀秀家院子  晌午
申涛挎着一杆猎枪进了院。
秀秀从灶间出来，看见申涛：“哪的枪？” 
申涛：“队里的。” 
秀秀：“干啥？” 
申涛：“打獐子。” 
秀秀：“去哪儿打？” 
申涛：“河泡子那边。” 
“我也去。”秀秀立刻说。 
“行。”申涛答应了。 

51、山坡  下午
秀秀跟着申涛翻过两架山岗，来到河上游一个很大的泻湖边（就是河泡子）。 
他们找了一道生着稀疏灌木的土坎，隐蔽了下来。
水泡子很静，绿绿的水面连个波纹儿都没有，对面幽深的樟子松林也悄无声息。 
他们在土坎下守了一会儿。秀秀轻轻叫了一声：“涛哥！” 
“嗯。”申涛目不转睛地盯着远处。 
秀秀：“你真打过枪？” 
申涛：“真打过。” 
秀秀：“准么？” 
申涛：“差不多。” 
秀秀：“你打的啥枪？” 
申涛：“步枪。” 
秀秀：“那你干吗不带步枪？” 
申涛：“那枪太沉。” 
秀秀轻轻碰了碰他，“你知道么，这可有黑瞎子。” 
申涛一愣，转过头。“真的？” 
秀秀：“真的。” 
申涛：“你怎么知道？” 
秀秀：“这有过呗！” 
申涛：“那咋办？” 
秀秀吐了吐舌头，“那可没法儿办。” 
申涛：“看，你怎么不早说？” 
秀秀：“我忘了。” 
申涛想了想：“拿枪打不行么？” 
秀秀：“这枪不行。” 
申涛：“跑呢？” 
秀秀：“兴许行。” 
申涛：“那来了咱们就跑。” 
秀秀望着他，“那，你先跑俺先跑呢？” 
申涛：“一块儿跑不行么？” 
秀秀：“不行。黑瞎子准能逮着那个跑得慢的。” 
申涛：“那你说呢？” 
秀秀：“俺先跑。” 
申涛：“那我呢？” 
秀秀：“留着喂黑瞎子呗！” 
申涛惊讶地睁大眼，秀秀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申涛一下子明白过来，忍不住一把拽住了秀秀，笑着说：“好哇，你又调皮了！” 
秀秀笑成了一团，她夺回自己的手，想躲又直不起身，竟“咕咚”一声翻倒在申涛身上，再也挣不起来了。
申涛一下子呆在那里。
秀秀笑够了，“哎哟哎哟”地叉着腰直起身来，这才发现申涛竟是一副古怪的模样。她好容易才忍住了笑，惊奇地问：“咦？你咋的了？” 
申涛慢慢松开手，转身坐下来，一言不发地拿起了猎枪。
“ 咋不说话？”秀秀敛住了笑声。 
申涛对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从她头发上摘下一根草棍棍，说：“咱们回吧。” 
秀秀：“不打獐子了？” 
申涛：“不打了。” 
秀秀：“为啥？” 
申涛：“别出事儿。” 
秀秀：“吓你玩呢！哪就真的有黑瞎子呢！” 
申涛：“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回了。” 
“俺不干！”秀秀一拧身儿坐在了土坎里。
申涛背起枪，跨出土坎，头也不回地走了。 
申涛走了一段，秀秀才追上来。
秀秀一声不吭，有点怕了，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背后。

52、村庄河边  傍晚 
“秀秀！”申涛叫了一声。 
“干啥？”秀秀怏怏不乐。 
申涛：“我想问你个话。” 
秀秀：“问呗。” 
申涛：“那黑瞎子要真来了，到底该怎么办呢？” 
秀秀：“还想？” 
申涛没理她，用一种不寻常的严肃神情看着她。这神情把她慑住了。 
申涛：“到底该咋办呢？” 
“啥咋办呢？啥办法儿也没有呀！”秀秀的声音低多了。 
申涛：“就没法儿了么？” 
“嗯，反正也挡不住它呀。”秀秀的声音完全规规矩矩的了。 
申涛感动了，对着秀秀的眼睛看了半天，突然慢慢伸出手，扶住她那双弱小的肩膀，感慨万千地叹了口气，说：“你呀你呀，你可真是个……秀秀啊！” 

53、村庄  冬  晨
大雪覆盖着村庄，白亮亮的雪很刺眼。

54、秀秀家后屋  黄昏
马灯在窗前一明一暗的。
申涛坐在桌前写着什么，又呼啦啦地划去，眉头不展。

55、秀秀家门口  晨
四五个勘探队员在门口喊：“申涛，申涛！”
秀秀娘连忙跑出来：“申涛说不舒服，下午再去呢。这几个馍，你们带上吃吧！”说着把馍往队员手里塞。
队员推辞不过，只好接了：“谢谢大妈！”

56、秀秀家灶间  黄昏
秀秀娘正在忙着做晚饭，秀秀在帮忙烧火。灶火把秀秀的脸蛋映得通红。
秀秀爹衔着烟杆儿走进灶间。
秀秀爹走到秀秀娘跟前，悄悄地问：“申涛别是病了吧？”
“兴许是想家。”秀秀娘说。 
“俺知道！”秀秀跳了过来，“他是叫黑瞎子给吓着啦！” 
秀秀爹：“瞎说，公家人哪有那么胆小的？” 
秀秀：“俺一起去的么！” 
秀秀娘象想起了什么，“他别是想媳妇了吧？” 
秀秀爹吧嗒了一口烟，心中算了算：“象！” 
这一下可把秀秀惊动了，“呦！他都有媳妇啦？” 
秀秀娘：“嚷！满世界嚷去！不怕臊了人家？” 
秀秀吐了吐舌头，不吱声了。

57、秀秀家后屋  夜
 申涛忧虑地收拾书本、图纸，灭了马灯，缓缓地躺下，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58、秀秀家正屋  夜
秀秀爹娘都睡下了。
秀秀在油灯前照着书抄着，一会儿打了个哈欠。
秀秀娘翻了个身：“秀秀，早些睡吧，明儿再学。”
秀秀又打了个哈欠：“就好了。”
秀秀认真地又抄了几行，收拾起文具，轻轻地上炕躺下,大眼睛扑闪扑闪地亮着。

59、村庄   日
又下了一场大雪，白花花的一片，村子那条河上还浮着些冰块。
几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在堆着小雪人，叫着跳着。

60、秀秀家院子  傍晚
秀秀时不时地跑到门口望着，一张小嘴嘟着，两眼里还有些泪花花，回头忧郁地看着正屋，转身到灶间去了。

61、村庄  傍晚
太阳已渐渐接近山顶，孩子们堆的雪人孤独地站着，也有些融化了。

62、秀秀家门前小路  傍晚
申涛在晚霞中归来，哼着小曲，手里握着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

63、秀秀家院子  傍晚
申涛高高兴兴地推门进来，正屋里传出说笑声，申涛一愣，听到灶间有响动，走向灶间。
秀秀正在灶前烧饭。
申涛把野花藏在身后，轻手轻脚走进灶间。
申涛正要吓一吓秀秀，突然秀秀用手背擦着眼睛抽泣起来。
申涛不知所措，连忙正经下来，问秀秀：“秀秀，怎么啦？”
秀秀吓了一跳，赶紧擦了泪水：“涛哥，你啥时回来的呀？”
申涛关切地：“怎么，哭鼻子啦？”
秀秀支支吾吾地：“没，这烟呛人。”
申涛松了一口气：“哟，这烟胆子可不小，敢欺负我们秀秀，看我怎么收拾它！”说着，把野花往秀秀眼前送。
秀秀瞧见花，那眼泪又下来了。
申涛傻了，赶紧把野花收回来。
门外又传来正屋里的说笑声。
申涛定了定神：“你家来客了？” 
秀秀悄悄看了看正屋，示意他低点声。 
申涛：“谁呀？” 
秀秀：“大花鞋呗！” 
“大花鞋？”申涛感到奇怪。“你家亲戚？” 
秀秀：“鬼哩！有这么个亲戚，臊死祖宗啦！”
正屋里又传来：“中！中！”“好！好！” 
申涛一下子明白过来，呆了。
秀秀愤愤地把灶火拨得更旺了。
秀秀爹的画外音：“秀秀，给你婶子端饭啦！”
灶火噼哩叭啦地响着。

64、秀秀家正屋  黄昏
炕桌上已摆着酒菜。
最里面的正位上，坐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
妇人的脸很皱，却盖了一层厚厚的粉，盘起的脚上套着一双夸张的花鞋。 
秀秀爹、秀秀娘殷勤地在一边应酬着。
秀秀端着一盘菜掀开正屋的帘子进来。
妇人从上到下打量了秀秀一番，脸上立刻堆起了笑：“闺女好模样，好模样！”
秀秀厌恶地皱起了眉。
秀秀娘：“秀秀，你涛哥呢，快叫他来呀！”

65、秀秀家灶间  黄昏
申涛的脸在灶火前一明一暗。
申涛忽然抓起那束野花，扔进灶火，灶火“卟”的一声
响起来。
秀秀爹的画外音：“申涛，申涛！”
申涛忧郁的脸。

66、秀秀家正屋  黄昏
妇人、秀秀一家坐在炕桌旁。
申涛低着头掀开帘子走进来。
妇人有些惊讶，立刻显出了几分恭敬，欠了欠身，“这位是……”
申涛挤出一点笑。 
“公家同志，勘探队的。”秀秀爹立刻说。
秀秀偷偷看了申涛一眼。 
“唔。”妇人打量了申涛几眼，不说话了。 
秀秀娘对妇人：“来，没啥好菜，多喝点酒吧！”
妇人对申涛：“同志，啥公干哪？”
申涛：“我们在这丈量林子。” 
妇人：“哦。住好久啦？” 
秀秀紧张起来。
申涛：“快一年了吧。” 
妇人：“娶亲没哩？” 
申涛一愣，刚想回答，秀秀筷子一抖，一块肉掉在了桌上。秀秀想要把肉夹起来，可筷子怎么也不听使唤。
申涛夹过来，放到自己碗里了。 
妇人的眼睛在申涛脸上转转，又在秀秀脸上瞄瞄，然后向着秀秀爹娘扫来扫去。
秀秀爹、秀秀娘尴尬地陪笑着。
申涛闷着头吃饭。 
“没啥，没啥！瞎问哩，啥要紧呢？”妇人立刻说。 
桌上的油灯一闪一闪的。
妇人故做推心置腹地拍了拍秀秀娘的膝盖，“老妹子，这事儿，怕是还得掂量掂量。” 
秀秀爹顿时生了警惕，“咋着，不是都说好了么？” 
妇人：“掂量掂量。掂量掂量有啥不好呢？” 
秀秀抬头偷看一眼申涛，正碰上申涛的眼神，秀秀慌忙低头。
“她婶子，这事儿可反悔不得哩！”秀秀娘惊慌地恳求。
“不是这样说。”妇人不动声色，“那后生，怕是不大般配呢。” 
秀秀爹：“般配！有啥不般配！” 
妇人凑近秀秀爹的耳朵，嘀咕了一句。秀秀爹一下子叫起来了：“没那事！啥命谁自个儿不知道？”
秀秀爹急得眼睛都红了。 
“那－－”妇人瞟了申涛一眼，“这事就不掂量啦？” 
“不啦！”秀秀爹的大拳头几乎要敲在桌子上。 
秀秀娘说：“她婶子，她爹乐意，她自个儿乐意，全仗着您呢，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呀！”
妇人正色起来，“这可都是过心的话。往明日后，你们要后悔了可别怪俺！” 
“不悔！不悔！”秀秀爹娘一迭声地说。

67、秀秀家后屋  夜
申涛在桌前算着、写着，一会儿搔搔脑袋叹口气。
申涛寻思了片刻，索性躺到床上。
门外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涛哥，涛哥！”
申涛凝神听了听，叹了口气。
门外传来秀秀娘的声音：“你涛哥累了，早睡了，别吵他了！”
秀秀委屈的声音：“不嘛，不嘛，涛哥今天给我采的花儿不见了。”
申涛苦闷地闭上眼，门外传来秀秀远去的脚步声。

68、秀秀家正屋  夜
清亮的月亮从窗子射进来。
秀秀愁苦地睁着大眼睛，一翻身，只见墙上《荷花舞》里的姑娘在向她笑。
秀秀皱起了眉。

69、村庄  晨
天刚蒙蒙亮。

70、秀秀家门口  晨
申涛轻手轻脚地走出门，轻轻地把门带上。
山路上申涛孤独的身影。

71、秀秀家院子  黄昏
夕阳照着院子。
秀秀娘忙着把小鸡赶进笼里。
申涛疲惫地回来了：“大妈，我来帮忙。”
秀秀娘：“看你累的，快歇歇吧，先进屋吃些点心。”
申涛感激地向正屋走去。
申涛掀开正屋的帘子，炕上放着一个大红的包袱。
秀秀爹在炕上“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秀秀在一旁红着眼睛，一见申涛进来，立刻下炕跑出屋去。
秀秀爹：“这傻丫头，不懂事！”
屋外传来秀秀娘的画外音：“秀秀，不准出去，一会儿相亲的就来啦。”
申涛呆呆地走到炕沿坐下，看着墙上那张《荷花舞》。

72、秀秀家灶间  夜
申涛在灶前看着火，忍不住哽咽起来。
秀秀抱着一捆干柴走进灶间，惊讶了。
申涛听见声响，抬头看见秀秀，忙背过身子，擦着眼睛：“这烟是太呛人了。”
秀秀嘤嘤地抽泣。
申涛赶紧站起来，走出灶间，出大门去了。

73、村庄  黄昏
晚霞映衬下的村庄格外美丽。

74、秀秀家院子  黄昏
秀秀爹、秀秀娘在门口迎着客人。
一个红脸膛络腮胡的大汉、一个微胖的中年女人、
还有一个后生进了院子。
秀秀娘向着灶间：“秀秀，秀秀！”
秀秀慢腾腾地从灶间挪出来，垂着头。
三个客人的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
秀秀走着走着忽然侧身跑出大门。
秀秀娘掩饰地：“秀秀，上哪儿去呀，早点回来！”
秀秀爹：“这丫头！”
三个客人不自然地笑。
秀秀爹陪笑地：“外头冷，快，快进屋！”

75、山路  黄昏
秀秀向前飞跑着。
山路边的小树“呼啦呼啦”地向后掠去。
突然秀秀看见路边树下一个人影。
秀秀的眼睛恍惚起来：“涛哥”
申涛转过脸，一脸的失意，惊讶地：“秀秀！”
秀秀扑到申涛的怀里，哭起来。
申涛闭上眼，无奈地拥着秀秀。
夕阳  
晚霞
申涛爱抚地摸着秀秀的头：“秀秀，快回家，别在外头
着凉了。”
秀秀委屈地：“不嘛，涛哥陪秀秀一会儿。”
夕阳
晚霞

76、秀秀家院子  晨
申涛收拾着挎包、标杆。
秀秀爹扛着铺盖出来：“涛子，咋那么急着走呀，你们队还没撤吧？”
申涛：“我家里有些事，得先回家一趟。”
秀秀娘从灶间捧着馍、鸡蛋出来：“涛子，带上，路上
别饿着。”
申涛：“大妈，谢谢，以后我还来看你们。”
申涛拿过秀秀爹手里的铺盖：“不用送了，不用送了。”
秀秀娘向着正屋：“秀秀，快来送送你涛哥！”
秀秀爹：“秀秀不在屋里呀！”
秀秀娘：“这丫头，又疯哪儿去了。”
申涛凄楚地一笑：“没事，别找她了。”
申涛向院外走几步，回头：“大妈，叫秀秀好好认字！”

77、山路  晨
申涛孤独的背影。
申涛回头看，只有空荡荡的山路。
申涛失望地继续向前走。
山路边一棵树后突然荡出一根辫子，辫梢上扎着红红的水晶般的玻璃丝。
申涛缓缓地向前走着。
树后一双大眼睛看着申涛走了过去。
秀秀从树后挪出来，默默地望着申涛远去的背影。
秀秀的眼睛朦胧起来。
申涛的背影越来越小，渐渐地溶到远景里去了。

78、村庄  晨
空中的桔色调越来越浓，给村庄勾上了一道金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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