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春天>（话剧版）

   我们没有听到这个春天的脚步，一切都在悄无声息地生长，但是，我们听到了来自体内撕裂和愈合的声音，后来，我们知道了，那就叫做——成长。

我们的宿舍朝着阴面，所以我们总是不能被阳光叫醒。但是，我们经常引用的一句诗是：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故事从四个大四女生展开，谷雨、黄一苇、吴卫平、王碧云。

第一幕

教室，喧闹过后一片寂静，老师在宣布保研名单

老师：(咳了咳嗓子) 同学们，安静一下，我现在宣布保研名单。我知道大家学习都很努力，但是咱们系的保研名额就是这么多，保研的同学都品学兼优，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异议？

（教师里有了轻微的耳语）

老师：（顿了顿，透过镜片看看大家的反应）其实我知道大家都是很优秀的，但是咱们系保研的名额有限，条条大路通罗马嘛。当然，还想继续深造的同学们，我鼓励大家——考!

（有人认真地听，咬咬嘴唇；有人不屑，有人苦笑，有人在听耳机，有人看着窗外……）

（开始宣布）刘易、王冲域、张笑天、彭添、谷雨、刘亚南、黄一苇、薛静八名同学，大家有什么问题，现在可以提出来。有吗？（翻看手中的资料，根本不看大家的反应）

谷雨【以下简称“谷”】：（站起来）老师，我放弃！

（教师里一片寂静，大家都向谷雨行注目礼）

画外音：我想当时的情景，就像是我们在观看高台跳水，当前面沉闷冗长的铺垫过后，我们看到了一个选手团体后空翻三周半入水，几乎没有溅起水花，太精彩了，以至于我们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表达心中的敬意。黄一苇望着谷雨，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一次，自己又输了！

老师：（扶了扶眼镜）谷雨，你不考虑一下吗？你要知道——

谷：（微笑着）老师，不用考虑了，我已经想了很久，这是我最后的决定。

画外音：一切都是那么安静，我们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

第二幕

早晨，寝室，有些凌乱，一个床铺是空的，久没人住的样子；一个床铺收拾得很整洁。

吴卫平还在睡着，黄一蔚站在窗前。

黄一苇【以下简称“黄”】：（伸出手来，望着天空）

画外音：阳光一寸寸地蔓延过来，在快要照到我们身上的时候，戛然而止。

（回头望着吴卫平，她还是趴着睡，用力地压迫自己的心脏）

吴卫平【以下简称“吴”】：（睡眼惺忪的样子）一苇，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我还想睡呢！

黄：我还早？人家谷雨都已经上自习去了，要出国的人才叫“早”呢。你还是抓紧时间睡觉吧，在报社实习很累的，简直就是拿女人当男人使唤。

吴：（笑）今天是我的胜利大逃亡，呵呵。

黄：（笑）还不如说是，暴雨将至呢，明天就有你好受的了。

吴：那就先过了今天再说吧！

黄：小平，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趴着睡了，你累不累呀，我看着都累。

吴：（笑笑）你不知道吗，没有重量的睡觉，让我觉得心里不踏实。

黄：（笑）谬论。难怪碧云以前说你是——生命中可以承受之重。

吴：还就是这个道理。……很久没有看到碧云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黄：应该挺好的吧，人家可是北京人。不用像咱们一样。

（吴卫平看着她，没有说话）

吴：一苇，你说我这么努力，我能留在北京吗？

黄一苇看着她，没有说话。

画外音：黄一苇不知道怎么说，她想说，付出总有收获，可是白痴都知道，有时候付出了，也不会有收获；她还想说，过程比结果很重要，但是，有谁会不在乎结果呢？

……

黄一苇坐下看书。

吴：（真诚的望着一苇）一苇！

黄：（还是看着书）是不是饿了呀？

吴：还是一苇最了解我，我想吃煎饼果子。（傻笑）

黄：我还不知道你。

吴：谢谢一苇，谢谢，谢谢，一苇真是好人哪。

黄：（笑着）你少来这一套。

过了一会，黄一苇买来了煎饼果子。递给吴卫平。

吴：（闻了闻）真香啊，（若有所思的样子）唉，要是我像你们一样，吃什么都不会长肉多好！（说着，用力咬了一口煎饼）

黄：你这样挺可爱的，换了是古代，你会很有市场的。

吴：（笑）那就“梦回唐朝”吧！

一片笑声。

第三幕

某医院挂号处，大厅内十分忙碌。

最近生活没有规律。吴卫平胃不舒服，来医院看看，挂号后，正看着指示牌，该怎样走。

听到一旁有人（简称“甲”）在问医生（简称“乙”）——

甲：大夫，我想问问您，我爱人吃这个复康牌泻肝丸，都有两个月了，病没见好不说，反而更严重了。这是怎么回事？

（吴卫平感到有些蹊跷，想知道是怎么回事，站在那听着）

乙：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人家不都吃得好好的吗？

甲：大夫，这……

乙：你没看我这正忙着吗？你去那边药材科问去。（有些不耐烦了，把手一挥。）

（等那人走后，医生自言自语）

乙：（摇摇头）奇了怪了，怎么最近有这么多人来问这个泻肝丸的事情？

画外音：当时，吴卫平凭着自己的新闻直觉，感到这件事情有些蹊跷。

来不及看病，吴卫平追上那个人，开始询问起来……

画外音：这个时候，吴卫平被一种崇高的新闻理想鼓舞着，充满了献身的激情和欲望。她奔波在患者、药店、医院、质检部门之间，穿梭在这个寂静的春天。


四幕

某报业集团大楼的编辑室里，整洁有致

编辑正在看着吴卫平的稿子，题目是《质疑“复康泻肝丸”》。吴卫平安静的站在一旁。

编：（紧皱眉头，然后微笑着抬起头）小吴啊，写得不错。（停了一会）但是，你知不知道你这篇稿子有个致命的错误。（意味深长地望着吴卫平）

吴卫平疑惑地望着编辑

编：你凭什么下一个这样的结论，什么叫做“质疑”？

吴：我觉得……

编：什么叫做“你觉得”？你是不是觉得患者很无辜？我也觉得，（耸耸肩）可是你要拿出真凭实据来，权威的医疗机构都没有得出什么结论，咱们媒体怎么能妄下结论？年轻人不要太冲动了。我知道马上就要到3.15了，你想捅马蜂窝？你以为只有你有热情和理想吗？

吴：（望着编辑，然后望着窗外，没有再说话）

吴卫平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画外音：太阳明晃晃地照在北京的上空，天，那么高，那么蓝，不知道沙尘暴什么时候会光顾这个城市。


吴卫平坐在公车上，看着窗外的风景。熙熙攘攘的人流，城市的森林。

画外音：怎么这么多的人，怎么这么多的高楼……我们就像是城市森林里觅食的小动物，东躲西藏，等待时机，并等待受伤。可是，我属不属于这座森林呢？

窗外传来那首《天黑黑》，吴卫平抱抱肩膀，笑笑。

第五幕

傍晚，校园安静的角落，一对情侣

谷：（低着头，一个人在前面走着，回头）张斌，我们分手吧！

张：（表情惊愕，跑过来，盯着谷雨）为什么？

谷：（扭过头去）没有为什么，（回头看着张南。故作轻松）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情到浓时便转薄。呵呵，你肯定没有听说过。

张：我没有听说过，我不知道你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我只知道，对我来说，感情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这是没有为什么的。

谷：（走近张斌，看着他的眼睛）谢谢你，张斌，真的。有时候，感情真的很奇怪，如果说，上一秒爱你是真的，那么，这一秒，不爱你，也是真的。（低下头）对不起，我想出国了，（头扭向一旁）我要去寻找自己。再见！

张：（冲着谷雨的背景喊）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谷雨走了，没有回头，天黑了，看不到她的表情。


第六幕

某报业集团大楼的编辑室，整洁有致

编辑正在认真的看着一份报纸，他紧皱眉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吴卫平推门进去。

吴：您找我有事吗？

编：（脸上堆满笑容，忙招呼）小吴，快坐、快坐。你有没有看这一期的《南国周报》，上面有一篇报道《谁对“复康泻肝丸”的受害者负责？》（观察吴卫平的反应）小吴啊，你上次写得那个就很不错，掌握的资料比较多，你还可以继续作下去，争取作大作深，这是很有新闻价值的报道，我相信你！（意味深长地望着吴卫平）

吴：（望着编辑，不知道该说什么）哦，我知道了!

编：（笑容满面）年轻人，好好干，会有机会的……

吴卫平笑笑，耸耸肩，吸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七幕

某医院的内科，吴卫平要去采访患者，正要询问一下路过的护士，突然发现有一个熟悉的背影匆匆拐进了左边的“妇科”。

吴：（有点纳闷）怎么像是王碧云呢？（跟着那人走了过去，看着她又走进了一道门，吴卫平正要推门进去，有个护士出来）

护士：你干什么呢，这是手术室，不能进。

吴：（疑惑不解，心里有些担心）手术室？什么手术？

护士：（狐疑地看着她）堕胎。

吴：你说什么？ 版 简历封面

护士：（撇撇嘴，面无表情）那你以为是什么？你来这干什么？

吴：你让我进去，刚才进去的是我朋友。（说着，就要往里走）

护士：（一把拦住吴卫平）嗨，这里能随便进的吗？在外面等着吧，很快就好了。

门前的指示灯显示为：手术正在进行中。

吴卫平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抬头看看指示灯，又望着长长安静的走道。护士走了，摇摇头，丢下一句话：现在的年轻人哪！

吴卫平双手抱肩，紧闭着唇，一脸的茫然。

画外音：在这个万物复苏，欣欣向荣的春天，我突然感到很冷，浸透骨髓的寒冷。好像传来外面的鸟叫声。一声一声地歌唱着春天。

指示灯灭了。

王：（推开门，脸色惨白，理了理头发，突然看到吴卫平）小平，你怎么在这？

吴：（回过神来，站起来，看着王碧云，笑着说）小云，我们回去吧！（伸出手来）

两个人牵着手走过长长冰冷的走廊，走到外面。

王：天气真好啊！（望着吴卫平）

吴：是啊！我们很久没有一起这样走了。

两个人都笑了。


八幕

宿舍，王碧云在休息，黄一苇正在扫地。

王：（望着黄一苇）一苇，你现在还是这么爱干净，都快要毕业了，这可是一个多事之秋，兵荒马乱的年代。

黄：（回头看着王碧云）因为，我要坚持到底呀，这是，（拍拍脑袋，想了想）一种精神。

王：呵呵，你以为这是巴斯底监狱？

谷雨推门进来，看着光洁的地面。

谷：这么干净！对了，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什么什么鉴的，一苇，真应该颁发荣誉勋章给你。

黄：呵呵，是“油光可鉴”吧？

王：还“秀色可餐”呢！

三人笑作一团。

王：小平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回来？

黄：咱们就等着小平的好消息吧，今天报社要和卫平说工作的事，卫平上次3.15的特别报道轰动京城了，工作的事肯定没问题。

谷：如果那样就太好了。

吴卫平推门进来，满脸笑容。三人忙跑上前去围住了吴卫平。

黄：卫平，no problem了吧！

吴：（看着三个人,吸了口气）姐妹们，我放弃了!

黄、王、谷异口同声：为什么？

吴：有一天，我走在街上，突然发现，我来这里四年了，但是这个城市对我来说，是这么陌生，我好像从来就没有来过，它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它。哎呀，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拽了，真受不了！（大笑）

吴：以前回老家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是北京人，家里人也认为我是北京人，现在，我知道我根本就不是。你们知道吗，刚才我跟老总说，“我不干了”的时候，就像是刘胡兰。（大笑，看着大家，其他三人都没有说话）

王：（认真地说）小平，可是你那么努力!

吴：唉，没关系了，我现在就想着每天能吃到正宗的羊肉泡馍呢，你们这些超级白领，到时候少不了要去和兵马俑和个影什么的，记得到时候来看我就行了！

短暂的沉默。

谷：（看看大家，双手交叉）好了，咱们收拾收拾，然后出去搓一顿。

吴：我要喝酒。

黄、王：我也要。

黄、王相视一笑。

谷：好，那咱们就——不醉不归！

四人走出门去，天色已黄昏。《青春无悔》渐渐响起。

画外音：这个春天，一切都在寂静无声的成长，包括我们的青春岁月。很多年之后，我们会想起这个寂静的春天，成长是这么朴素，这么残酷，这么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