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大学戏剧节优秀剧目《陈涉世家》

周广伟
更新时间:2024/3/31 7:36:31

陈涉世家King ChenShe (209 BC~2004 AD)
广播剧社·2004年5月 揭竿首演


序↗ 我们为什么要编排《陈涉世家》
衡量一事一物,有句俗话叫“没戏了”。所以我们要把戏剧做起来。
我们的精神迷失了,我们的沟通匮乏了,所以我们要把戏剧做起来。
歌德和席勒,在邦联柔弱的德国,立足于魏玛小城,进行狂飙突进的戏剧创作,轮流地写剧本,每月上演新戏,这样地促进了德国民族的自信心,形成了同心兴旺的德国。所以我们要把戏剧做起来。
所有有才的大学生,都叹息校园文化的不富;然而叹息却只归于叹息,一人的力量难于造就伟大的事业。所以我们要把戏剧做起来。
一个人万岁是自欺,一百人万岁则是实事求是的说法。
戏剧需要编导、表演、音乐、美术、社交、组织等等各方面的人才,还有无数双热诚支持的眼睛。因此它可以集合很多有志者的力量,融汇很多有才人的智慧,沸腾很多有识者的血液,榨取很多有心人的眼泪。所以我们要把戏剧做起来。
或曰:《陈涉世家》是历史演义类的戏剧,跟现实生活有什么关联?
答:《陈涉世家》是本校学生写出的历史类戏剧。它立足于大楚的土壤,表现了一方的哲学和众生之相。它磅礴,刚毅,顽强,俏皮,是对现代大学生迷乱、自恋、狭隘、陈腐的纠偏,是疗治爱恨伤痕的猛药,是焕发活力、对人类真实生活做出热烈肯定的“点头丸”。陈涉,吴广、欣儿、卜者、二尉,众役者,这些热血之人是怎样或滑稽,或庄严,或升华,或堕落,或积极,或沉迷地生活,剧中借古述今地一一描述。所以这是诚实的戏剧,因而也就超脱了历史,是属于现代和我们的生活的结晶体。
请看重我们周围的空气。请保持冰箱内和冰箱外空气的新鲜。请拒绝别人在我们的大学里对它这样指点:没意思。真没劲。没戏了。
为什么要有戏呢?这正如要问为什么要有春天,为什么要有温情,为什么要有生命一样。对于不可或缺的事物,我们往往却是漫不经心的:因为它们的常态是存在,而常态会在常态中慢慢迷失。那么,现在,我们清醒起来,认真起来,告诉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我是电,我是光,我有诚实的向往;我要做一个人,一个屹立于伟岸世界的可爱之人。


                                             中国矿大·广播剧社
                                                        2004.2.
↗ 剧情梗概


吴广与欣儿结伴行吟游唱,路逢夜雨,休于野庙,欣儿将梦得之《史记》献于吴广。适逢二将尉携陈涉及众役进庙躲雨。卜者追踪《史记》,亦到此地。二将尉欲杀吴广、占欣儿,不料错杀欣儿。卜者求得吴广所怀《史记》,并按史书所载,求吴广寻找名叫“陈胜”者,报私恨,救苍生。吴广受命,找来陈涉,替其名为“胜”,扶其起义。吴广倦世而亡,陈涉与众役发迹后,无赖之气滋长,起义亦归于失败。卜者携吴广去见汉宫司马迁,即来世之欣儿。
↗ 剧中人物


吴  广 —— 行吟暗世的歌者。
陈  涉 —— 行伍之中的屯长。
欣  儿 —— 吴广世家的随伴。
史  迁 —— 汉宫录字的先生。
将  尉 —— 押运役者之独夫。
小  尉 —— 将尉之侄。
卜  者 —— 追踪史书、吟唱占卜之人。
阿牛,阿狗,阿猫  —— 役者。
众役者。
合唱者。 


------- 序  幕 -------


卜者  古远的传奇即将开始,
却还无法证明它的确实;
不如就这样唱将下去,
反正诸君不少正在磕着瓜子。


你们莫要为残花而垂泪,
小心被别人嗤之以鼻;
而往事随着花朵在残风中凋敝,
欲哭无泪的时候倒不如红尘游戏。


幸而帷幕中保存了这段故事,
那就暂将悲喜当作耳目之娱;
在那时算不得希奇的事件,
在这里也不过是简单的道理:


正义若不怕黑暗的威吓,
便会被它逼得勇猛无比;
爱情若不能找到归途,
勇气也就毫无施展的意义。


这些说教本是稀松平常,
只给平淡的生活添些无用的叹息;
而谁愿意伏首系颈委命下吏,
谁又能振臂一呼应者云集——(钟鸣。)
陈涉携众役
平稳移动的日月,阴阳差错的时间;
倏忽而过的欢笑,长生不老的哀怨。
-------第一幕-------


 


 


 


荒野的风雨声;舞台之后,三座雕像模糊而高大;四道门槛间隔出庙外、左堂、中堂、右堂。
幕开时:男声朗读——
        秦孝公据崤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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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   庙  遇


欣儿  (衣白;从“商君佐之”起,欣儿梦中跟着男声朗诵;此时惊起轻呼)啊!
吴广  (上,衣黑,摘下斗笠)司马你怎么了?
欣儿  吴大哥,这么快就回来了?
吴广  你沉睡了很久呢;我在河上放着渔网,忽然觉得不祥,就跑了回来……
欣儿  真奇怪,为什么老是见着父母……他们不是因为识字,被下令坑杀了么?如今我已经生疏了这一种罪行,他们还要嘱托什么呢?
吴广  傻丫头,你是旅途太劳累了。
欣儿  吴大哥,也许是步入不祥之地了?
吴广  别胡说。这里离家乡已经很远,我们到了一个安详的地方,从此以后,可以优哉游哉,唱歌跳舞,以此谋生了。欣儿,你说这样不好吗?(炸雷)
欣儿  它说什么,它说这样不好吗?
吴广  它说:“好!”;它说:“我嫉妒你,小欣儿!”
欣儿  可我觉得它在说“小心点儿。”今晚它怪可怕的,总是响得不是时候。
吴广  彻夜的雷鸣,是新生活的鼓点。它嫉妒你,你别嫌弃它。这是个魔幻的夜晚,咱们来玩个测字游戏吧!
欣儿  好啊,让我想一想——想一个稳妥的字——
吴广  慢慢想,下雨的夜晚是很长的。
欣儿  “欣”!
吴广  哪个“欣”?你名字上的那个“欣”字么?
欣儿  卜算我的来生,当然要用自己的名字了。
吴广  哈,那我胡乱说啦,——你的来生——是个狗肉屠夫!
欣儿  啊,何以见得?
吴广  “欣”这个字是由欠缺的“欠”和斤两的“斤”组成的,也就是缺斤短两的意思。所以你将是个缺斤短两挂羊头卖狗肉的屠夫哪。
欣儿  哈,你欺负我,起码欣儿怎么会变成男人呢!不如胡扯到自己身上,算算你“吴广”的“吴”吧!
吴广  嗯……我是一口井,因为口朝着天。
欣儿  哈,那我就做一个井边卖肉的汉子,朝夕和你相对,你看如何呢?
吴广  好啊!如果你甘愿舍弃了自己的性别,在我的井栏边卖狗肉,我能保证自己一百年都是盈盈满满的。
欣儿  嘁——满满一肚子坏水儿吧!我要是多识几个字,有了见识,也不至于让你说成是屠夫了。
吴广  那我教你认字读书,你看如何?
欣儿  好呀!——不过要多少时间才能算命呢?
吴广  以咱们欣儿的冰雪聪明,不出三年就可以了。
欣儿  好啊!那我就学它三年,努力做一个未来之人。
吴广  哎,未来之人?——这话是谁教你的?
欣儿  昨夜我们投宿在前村的小店,那个枯槁的老人家,是他嘱咐我的。
吴广  哦?我倒是没有注意到,在荒芜的楚地上,居然还残留着这样的隐士。
欣儿  是啊是啊,要不是他给了我这本书,(怀中取书)我还满以为那是梦的幻象哩。
吴广  什么书?
欣儿  这个字念“史”;这个字念“记”。竖着念是“史记”,倒着看是乱糟糟的一团。可是书中的字句,于我都是乱糟糟的一团呢。吴大哥,我一定要多认些字才好。
吴广  史记?这么耳熟的名目,我可以看看吗?
欣儿  这是我的课本,也是你的讲义。
吴广  (取看,笑)欣儿什么时候学会了“讲义”这个词?
欣儿  是你经常说的哩——墨子讲义气。
吴广  贫嘴贫嘴。嗯,孟尝平原春申信陵,宁越徐尚苏秦杜赫,齐明周最陈轸昭滑,楼绥翟景苏厉乐毅……这是些过去和现在的著名人物,还有些不认识的人名,却没有我的名字——呸,这不是占卜的书。这是迷信的书。
欣儿  吴大哥,虽然我尊重您、愿意一生跟随您,但是您自命不凡的心气,也总得改一改才好。按着目前的风习,写在书上的无非是王公贵族、杀人豪杰;吴大哥不过一个歌者罢了;孔子死了,诗经删定了,你的歌又能安置在何书之中呢?
吴广  (览卷)书是写给行将就木的人看的,歌是唱给欣欣向荣的人听的。我不求立身扬名,只求随着兴之所至,唱唱歌儿就好了。
欣儿  那你唱唱歌吧吴大哥。说实话,一天听不到你的唱歌,我就内心惆怅不安定。
吴广  瞧,这里写到一个人;他耕地累了,就坐在田埂上叹息道,“苟富贵,勿相忘。“这是一个天真地喜爱富贵的人所说的话;咱们倒可以篡改他的意思,改成你我之间的旋律……
欣儿  不相忘记?是一个温柔的意思,比得上爱屋及乌、相见恨晚、前世今生、生死不离。那你起个头,我跟你唱。
吴广  (试着唱)无相忘,无相忘。
欣儿  (试着接唱)无相忘,无相忘。
吴广  (试着唱)风吹——春草生。
欣儿  (试着接唱)风吹夏花香。
吴广  (唱)风吹秋叶落。
欣儿  (唱)风吹冬夜长。
吴广  (唱)与汝相依两不忘。
欣儿  (唱)与汝相依是故乡。
吴广  (唱)无相忘,无相忘。
欣儿  (唱)与汝同风向。


[雷声滚滚,伴随役者跋涉的喘息步履之声。
欣儿  外面的雷雨下得倾江倒海。
吴广  那么明日的天空就会格外明澈。(收拾休息的地面。)


 [小尉淋雨上,陈涉随后擎着冠以荷盖的竹竿上,抻脚踹门。
欣儿  阿哥,有人打门呢。
吴广  啊,真是个不寻常的夜晚!深秋的雷雨,深夜的游魂……(起身开门)
小尉  (迈步闯入)看,是个深黑的破庙,深藏着两个人儿;大哥啊,一个是女的。
陈涉  (将荷叶抖落,竹竿扛在肩上)去跟大爷说一声,兄弟们都累了。
小尉  是!
 [小尉下。吴广护持欣儿,陈涉、吴广对峙。
陈涉  打扰了!你们也是路过的吧!
吴广  我们去濮水之阳,演些歌舞;你们呢?
陈涉  到渔阳去。
吴广  去渔阳,那个著名的苦役场?
陈涉  (口号式)渔阳需要我们,我们需要荣誉。
吴广  你——多大了?
陈涉  十七。(玩着竹竿,四下打量)
吴广  十七岁……只有十七岁……
陈涉  是啊,离万岁还远着哩。
吴广  你叫什么?
陈涉  我叫陈——陈陈陈陈陈陈陈——涉!
(陶醉地)
如果我是皇帝,我会统一所有货币;
      如果我是皇帝,我的脚宽就是分米;
      如果我是皇帝,我的视力就是疆域;
      如果我是皇帝,我来养活你们,太监还有宫女!


 [小尉及众役上。众役打量破庙。
小尉  陈大哥,都来了!
阿狗  (比画雕像)阴森威猛真高大!
阿猫  站的坐的全趴下!
阿狗  牛鬼蛇神算什吗。
卜者  别——怕!
阿牛  谁在外头喊话?
陈涉  走,咱们去看看!


[众役簇拥陈涉下。
吴广  (向欣儿)别怕,就当是蝗虫过境。我也得出去,看看出了什么蹊跷;你坐在这里,(安之于左神像边),和神像一样,不要动弹,这样才最安全。
欣儿  我有一种感觉。
吴广  什么?
欣儿  不能离开你。
吴广  别怕别怕,藏匿起来。要不了多少时间,什么都不会改变。


 [吴广下;将尉及小尉、陈涉、众役上。
陈涉  将军!这里环境优美,就是有点闹鬼……
将尉  嗯,不错不错,亏你们两个了。咱们今晚就在这儿歇下来吧。
小尉  是!(想了一想,觉得不妥)叔叔,咱们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虽然上天降给我们这样的过失,可是暴雨也在催促我们赶紧赶路呢。恐怕也只能尽力追赶我们设想的行程,才能弥补天意的耽搁;或许不辞辛劳地到达了渔阳,还能获得意外的嘉奖呢。
将尉  我的骨头,快散架啦。这样走下去,不到渔阳,就要报废。生在这样的人间,不过是延长受难的时日,能做的也只是奔波劳累,不断弥补,弥补,不获罪过就是最大的收获,——这样的生活想来无甚益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破灭了一切天真的期盼,自然就会明白。现在呢,我要歇息一下,你也放松放松肌肉和心怀,所有的罪过都由我来担当。我活够了,就让我成为天井里闲适的囚徒吧!
小尉  或者成为天国里自由的子民……那么好吧,随您的愿吧。今夜我们蓄积力量,让天空尽意宣泄,明日我们就尽力行走,趁着天空比我们疲惫的时候。
将尉  贤侄,你往那边瞧——
小尉  啊,我看着了一个——可以叫我们欢快地疲惫的小东西啦……
将尉  什么东西?
小尉  就是……(指欣儿)
将尉  啊——


 [欣儿欲奔出门,卜者低头拄杖上。
欣儿  啊!(退回。)
卜者  啊!(学欣儿一惊,迈步过门槛)算命的!——别害怕。
将尉  天下的臣民都来了吗?
卜者  皇上也来了。
陈涉  啊?皇上?
卜者  他老人家君临天下呢。——要不要算上一命?(打量欣儿)
将尉  不算。
卜者  嘿……那么你这条命可就没啦。算命喽,算命喽,用一根草算出你的命运喽……(用草枝轻轻拨弄欣儿的眼睛。众人哄笑。欣儿奔下)
陈涉  先生,一根草能比一个人知道得更多吗?
卜者  多——得——多。
将尉  那倒也是。一个人又能对自己未知的知道多少呢。从千里之外赶来的局外人,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儿,信口胡诌几句,也许倒比自己的指纹算得更准。真的,疯癫是一种近乎神明的品格呢。只怕你的疯癫是为了赚钱而装出来的;等你赚够了葬身钱、疯到棺材里去,你就比泥塑的羔羊还要安分了。(众人嗤笑。)
卜者  将军大人,天下之王,我虽然很会赚钱,但更厌恶金钱;我有疯癫的样子,但我并不疯癫。
将尉  自称不疯的人,就象是自称没醉的人——你说谁是天下之王?
卜者  在将要死去的将军旁边的,就是将要死去的天下之王。
将尉  哪一个是王?
卜者  都快死了,干吗这样分明。
小尉  疯了!疯了!你这样晦气地算命,能从谁那里领到酬劳?
卜者  (向众人)从心地纯良而又疑神疑鬼的人那里——所以啊,这个矛盾的行当,从来就找不到合适的顾客——谁叫我心这么老实,嘴又这么不安分呢——你们都得死。
小尉  你一味地口出狂言,却讲不出一个道理,不是这样的吗?
卜者  道理?你也讲道理吗?那你问问我这棵心爱的草儿:
天下的人越少,地上的草越多。天封的王越暴,地上的人越老。年轻人打仗都死掉喽,天底下只剩下一种命运喽,你说这一根草,能不能算得准哪?
将尉  (冲过来)反动!
 [吴广、欣儿扶携上。
卜者  啊?
将尉  反动诗人!(按剑)
欣儿  (闻听将尉言语,连忙护住吴广)他不是!他只会唱唱甜美的小曲儿!
吴广  欣儿,别激动。
卜者  多谢小姑娘,祝你长命百岁哪。
将尉  咸阳街上的那些歌谣,都是你散布的!——这根草,算定你能活过明天吗?
卜者  啊?没……没活过。
将尉  算得真准!(欲刺;卜者卧地蒙住头)
小尉  叔叔!你又杀要人了。(阻拦)
将尉  这是他自己的命。我在维护他的信誉。
小尉  难道疯子也有令他自己生厌的信誉吗?
将尉  别人生厌就已足够!这样的人是疯草。疯草多了,国就野了。(吴广、欣儿庆幸而不安。)
小尉  行了叔叔。如果要奚落他,不如就让他拿着自己信誓旦旦的定论取笑自己吧,这样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坏处。你拔剑的样子真是吓人。
陈涉  很是威风。
卜者  (爬起来,恢复神气)你不杀吗?那我可要继续老老实实地挑衅啦:在这个黑白颠倒的夜晚,你将要黑白颠倒地错杀一人呢。(草苗在吴广、欣儿之间摆动,吴广欲捉住草苗,卜者收回,低头向中堂神像而去。)
将尉  再让你喘息一日,待我明天取你的贱命。那时候用你的伶牙俐齿,正好可以啃开自己的坟墓。
卜者  (猛回头)而又有几个人能收拾自己的骸骨。
将尉  所以你将是死人堆里最幸福的。
卜者  (旁白)威猛的人啊,连你也要百身莫赎,一命呜呼。(没身于中堂神像后。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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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  二  尉


众役横七竖八卧于右堂,吴广、欣儿坐于左堂。两尉交谈于中堂。


将尉  黑白颠倒黑白颠倒黑白颠倒……
小尉  叔叔,咱们没必要为一个算命的疯子怄气;眼下还有更紧要的事情,早将休息才是上上之策。
将尉  我看那老头说的有几分道理呢。
小尉  啊?叔叔?
将尉  你注意到那个姑娘没有?
小尉  啊……那个姑娘,是个白衣裳……
将尉  她叫我生欲望!
小尉  她叫我心痒痒……
将尉  她叫我心花怒放!
小尉  她穿着一身白衣裳。
将尉  还有那个黑衣裳的……
小尉  他没有盾和枪。
将尉  他只会卖卖唱!
小尉  他穿着百姓的黑衣裳。
将尉  难道那个黑衣裳要为白衣裳报仇吗?
小尉  他敢!我把他给C……C……(猛醒)不过,叔叔!军士可不能胡乱杀人……
将尉  就象在黑暗里捅一刀黑暗一样。
小尉  杀了人,心里……心里会有大疙瘩的!
将尉  心这个玩意儿本来就是个大疙瘩。
小尉  会留下痕迹的!
将尉  黑暗会在早晨消失!
小尉  而白色会光照我们的行程,祝福我们的运气……
将尉  纵使从此被黑暗笼罩,那也总比白搭要好!
小尉  那好,叔叔!我听你的!
将尉  别叫我叔叔,同谋者不分长幼。(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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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尉踱向右堂;卜者自中堂神像后慢慢转上
卜者  不怀好意的夜晚。
吴广  (收起竹简,放入怀中)漆黑明亮的预感。
小尉  (迈入右堂)杀人盈野的兵刃。(声音不大,但几名役者坐起,将尉嘘小尉。二尉安卧。众人安卧。)
陈涉  价值连城的睡眠。(亦卧。头颅掷地,发出闷声;竹竿掷地,振动了几下而归于消停。)
欣儿  吴大哥,该休息了。
吴广  嗯。还是等你先睡熟吧。我守在你的身边,用浓浓的睡意围住你的安眠。
欣儿  吴大哥,外面好大的风雨。
吴广  睡吧,睡吧,这里好大的平安。(脱下黑衣,内着白衣,将黑衣覆在欣儿身上。钟鸣。舞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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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  白  马


风雷大作。不时有役者惊悚坐起。二尉起身,摸到左堂。将尉举剑,小尉亦举剑;将尉挥剑,小尉亦挥剑;将尉剑停半空,小尉剑劈黑衣沉睡者。雷电。欣儿魂舞。吴广惊坐起,看到洇血的欣儿。雷声渐渐沉伏下来。吴广如在梦寐。


吴广  啊,天亮了,欣儿,我看见那么一道强烈的光,那不是正午才有的太阳光吗?乌云太密了,可是它遮不住正午的时间。你我贪睡了太久,险些耽误了安宁之乡的约期了。你醒一醒,别跌进永远的沉睡里啊……
小尉  啊!你……白衣服的……不是那个女孩儿吗?
吴广  (定了定神,从恍惚中醒来)然后你就杀了那个披着黑衣的?
小尉  黑衣服的……不是那个笨笨的家伙吗?
吴广  啊,你却还要更笨一筹!(扑上以匕首刺之。雷声。左堂之神像轰然前仆,现出将尉。)
小尉  啊!同谋的叔叔!(卜者在后拍将尉,将尉惊下。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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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场  降  任


钟鸣。帷幕遮挡住两边的神像。风声。


吴广  (放下欣儿。雷声)嘘……(雷声)嘘!!别吵,别吵闹,你是天意,黯淡的天意吗?没有你,我们倒自在些!这世间最安静最和谐的一对,也让你看不顺眼?你太任性,不合道理,我们分明已对你退避三舍,你为何还要步步紧逼?!(欣儿模糊的影象上)你卸了红妆,我袭上丧服;你敛起笑容,我禁住哀哭;你替我而死,我杀贼谢罪;你不再歌唱,我也丢弃史书。安静是死者最后的尊严,不变的爱情好象繁花一梦。啊,我要死,死是噩梦的醒来!卖命啊,谁来买命?(雷声)你?又是你吗?(跪向天)你要我这杂乱的肋骨吗?(撕扯胸口)你要我这冗长的头发吗?(撕扯头发)你要我指甲中的泥和血吗?(将指甲一颗一颗地拔掉,站起)说吧,还需要什么?造物的苍冥,不要为材料犯难,怎样造出了天地间第一个母性,就怎样再造出我的欣儿来吧!(闪电;司马欣儿的魂魄,远远地伫立。)
欣儿  (以袖遮面)疲倦的历史,还脚踏着发配的泥泞蹒跚前行。
吴广  谁!那里?
欣儿  可是非常之人,却要改变天下苍生忍受的命定。
吴广  欣儿?
欣儿  休要痛惜你的爱情,因为我还活着;
吴广  欣儿?
欣儿  休要痛惜你的生命,若你心已死去……
吴广  欣儿——(上前拉下卜者的袖子)怎么会是你?
卜者  (欣儿变为卜者)我的预言言中了,可惜现实不能象舌头一样轻巧地扭转。
吴广  去,巧舌如簧的乞丐,若不是悲伤的手脚过于沉重,我定要蛮横地迁怒于你。
卜者  你只会迁怒于你的恩人吗,你只会欺负一个好人吗,你只会侮辱一个圣人吗?——你不想叫欣儿复活吗?
吴广  复活?复活……
卜者  怎么,厌倦吗,冷淡吗,老大不情愿吗?
吴广  我还不适应她的死讯,她的复生只会象一场梦的醒来;我也不适应你的饶舌,动动嘴皮子,翻搅人间的生死离合,那又有什么意义。
卜者  你还记得那本《史记》吗?你那女子藏着掖着怕人看到的……我游走天下寻找它……
吴广  拿去拿去!(从怀中掷出)它仿佛是个祸患,让它去祸害所有不及欣儿善良的人吧。
卜者  (捡起来急揣入怀)然后帮我办一件大事。
吴广  啊,算命的,我的骨相可不是个办大事的人。我只是个歌者,一个痛定不歌的人。
卜者  (声调转哀求)帮我办大事。帮天下受难的苍生。
吴广  啊,对了,对了,受难的阴影,如今也笼罩在了欣儿身上!(上前握手)老人家,若是您稍早一点发出这样的要求,我会说咱们志趣相投,心意契合,红颜有欣儿,同道有先生,那真是一个侯王散尽资财所能得到的最好的回报。(放手)可是我仇也报了,力也没了,心也灰了,意也烬了,是个失意者,是个杀人犯,是个濒死的流浪人,恐怕我的肉身也象眼界一样模糊了,血液也和眼泪一样酸苦。象我这样百无一用的倾颓之人,于你还有什么用处?可是,拿去吧尽管拿去吧,(指)这是我的胳膊,这是我的眼珠。
卜者  一个废人?我只看见一个因患难而发光的君子。你失去了凭依,赢得了力量;哭尽了泪水,铸成了金刚,从一枚易碎的心脏,变成了碎而无所忌的强梁;从一位谦谦君子,变成了堂堂丈夫。你是无冕的至尊,人间的宝鼎,现在是你发光救世的时候了!
吴广  但我心灰意懒。
卜者  欣儿可以复生,我会带你去见她。
吴广  (审视卜者)我希望自己相信你!
卜者  我也希望你相信自己。来——(将吴广牵至中堂神像后,风吹众役满堂翻飞。)
卜者  (绕像而出)
灵光呵骤雨,
骤雨呵狐鸣,
狐鸣呵大楚兴,
大楚兴呵享太平——(吴广绕像而出,全身披挂)


众役  (忽然起身,围绕吴广舞蹈;甜美的生日歌起)
       祝你永垂不朽,     
       祝你忘身奋斗,
       祝你有如神助,
       祝你永远孤独。(回原位躺下,环境亦回复原状。而陈涉在跳舞时醒了过来,此时躲在中堂神像边上。)
吴广  (惊异地看视自己的衣装)即使我没有力量,我也要心血沸腾,装出很有力量的样子。告诉我要用这假装的力量做些什么,即使是最危险的行当,抛头,沥血,碾碎肋骨,只要保留住瞳孔的一寸光芒,让我可以见到生的欣儿,那就是等量的交换了。
卜者  会给你无限大的瞳孔,大得象死去一样。你只要告诉我:你是否已无所忌惮?
吴广  我愿意牺牲自己以获得安宁;为了这安宁,我的五官愿承受千刀万剐,我的七窍愿拜领腥风毒雾。
卜者  那么,祝贺你如愿了你巨大的命运!——你去行伍之中,找到那个命中注定之人,帮他觉醒,劝他举义。
吴广  是那个叫做陈涉的将要起义?
卜者  啊!
吴广  是那个将尉将被杀死?
卜者  啊!你怎么知道?
吴广  这正合我的心意,我对此也将游刃有余。
卜者  天哪,游刃有余!我相信你,你是我,是年轻时的我,真不想让你冒天下之大韪,叫你去送死。
吴广  那是你神一般的忧郁了;放心,这个名字——“陈涉”,是吗?
卜者  他应该名:胜!
吴广  对!大楚兴,陈胜王啊!好的好的,如你心意,为了举义,我要去唱唱歌了。
卜者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施礼拜辞;旁白)巨大的变革是需要舍命之人的。(转至中堂神像后。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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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场  携  殇


合唱  (《勿相忘》)
无相忘,无相忘,无相忘,无相忘。     
      风吹青草生,
      风吹夏花香,
      风吹秋叶落,
      风吹冬夜长。
      与汝相依两不忘,
      与汝相依是故乡,
      无相忘,无相忘,
      与汝同风向。
      无相忘,无相忘,
与汝万年长。


[欣儿的魂魄从中堂神像后上。陈涉上,倾耳听——
吴广  (若望着欣儿的魂魄)啊,唱歌么,欣儿唱过我的歌儿呢,仿佛是我的灵魂融进她的口腔,充满她的心房,融进她的血液带来欢乐,——如今却被一把利刃扎得冰凉……我的欣儿呢,我的歌儿呢,散落在何方?


 [众役亦纷纷起身,作梦游状,散立于吴广周围。
吴广  轻快的歌谣足以撼动沉重的帝国,文字的力量却相当逊色。可是到了严肃的场合,发出怎样的声音就需要细加斟酌。我就站在这里,正象高山一座,向着我起义的兄弟发出连珠炮火。天地啊,我要把你翻转,让死去的遗憾复活成生的欢喜。天地啊,你听着——(奔上高台。)
今天在这里的每一个男人都可以得到一匹骏马。如果你愿意继续驰骋疆场,这骏马将象征统领的高贵;如果你厌倦了高贵,也可以用这匹骏马在乡间换一头牛、一亩地,和短暂的景仰的目光,一世荣光的回忆;但在今天,我甚至没有骏马可以分给你们,——(背过身去。)
欣儿  正如你们没有骏马可以分给我一样;但我愿在货币支付之前给你们富足,麦田播种之前给你们丰收,美酒酿造之前给你们酣醉,因为我同样可以在骏马的许诺之中给你们高贵!骑上高贵吧,没有骏马总可以奔跑,失去了高贵,奔跑算来却只是奔逃!——(背过身去;吴广转过身来。)
吴广  哈!你是一个没落的贵族,你在骑着高贵奔逃吗?哈!你是一个无辜的平民,始料不及地卷入了这场策划之中的战争;妻子儿女,正在等着你踏入家门,你不是在预备着当面赞成、背后逃掉吗?哈!你只有一只眼睛。这就足够:一只眼睛足以让你死不瞑目!(背过身去;欣儿转过身来。)
欣儿  ——争取你们的自由吧!秦国,黑色的秦国,黑得可怕,但那只是一块脏兮兮易燃的油布;当然,引燃黑暗的乃是你们,你们也得死。幸存下来的成为了楚国的将军,永世得到天下的祭奠,顺便把丰盛的残羹冷炙,撒给那无名而共誉的同伴。(背过身去;吴广转过身来。)
吴广  ——你们总得死,要么战死,要么不战而死。仇恨我吧,是我预言了你们普遍的命运。所以仇恨我吧,把我的脸撕下,做成一面眩目的旗帜,让我在队伍的前方导引你们更大仇恨的方向……(背过身去;欣儿转过身来。)
欣儿  但是请求你们保留我灵魂的完整,因为它还要和它青梅竹马的情人相会……啊,你们都是有妻子的,有些人已经子孙满堂。那么请你们爱惜自己的颜面,胜于爱惜自己的生命,把盾遮挡在足下的面上,莫要顾忌你饥寒的身躯。因为颜面虽然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可它不但属于你们自己,更是属于你们的心爱的人。(转入中堂神像中;吴广转过身来。)
吴广  当你们知道是在为谁卖命,你们矛的威力就足以轻看你们的盾。让敌人双手举盾吧,我们双手握起矛来!
 [众役欢呼。阴雷阵阵。众役仆地睡着。陈涉蹲着咬指头。大幕急落。钟鸣。


-------第二幕-------


 


 



卜者  (掸掸衣尘舞且唱。)花儿红,草儿青;兔儿白,月儿明。天儿高,燕儿灵;柳儿长,女儿听——     
      我唱一首你莫开口你抚琴弦呢在红楼;你早梳妆呢晚篦头看天清清呵水悠悠。
      西湖瘦,螃蟹肥;对联旧,烟花美;蝴蝶走,情人归;你醉酒,我沉睡——(拉幕。)
      我唱一首你莫开口你抚琴弦呢在红楼;你早梳妆呢晚篦头看天清清呵水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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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  面  陈


[陈涉及众役自左上。
众役  看天清清呵水悠悠,看天清清呵水悠悠……
陈涉  把他给我抓起来!
众役  是!(将卜者按住。)
卜者  为什么!怎么可以?
陈涉  哼!怎么可以?你昨天晚上,啊?干了什吗!
卜者  我——(挣开,凑近)你不是想当皇帝吗?
陈涉  嗯嗯嗯!(醒悟)太对了!太对了!你昨天晚上说的就是这个!
卜者  是皇帝,皇帝!高高大大的皇帝!(陈涉被催眠般地睁大眼睛,欲惊叫;卜者捂住他的嘴。)


 [将尉起身,神情恍惚,踱步将下。
陈涉  大人!他——(卜者复捂住他的嘴。)
将尉  大人,大人,错杀一人……
陈涉  将军!
将尉  啊,年轻人。遍地皆是的年轻人。
陈涉  喂!
将尉  啊!我不怕仇恨,我不怕仇恨;我怕罪有应得,恶有恶报。
陈涉  (前追)我有事儿要汇报!这里有一个反动诗人——


 [将尉下。
陈涉  (以竹竿虚抡向将尉去处。)你这老不死的。
我在这儿说话哪。
你他妈听见了吗。
众役  好啦好啦,干吗这么认真。
是啊是啊,睡得真不太好。
整宿整宿,被风吹来吹去……
陈涉  哼!蝼蚁安知燕雀之志!
阿牛  哈哈,吓了一跳了吧。
卜者  才不是!我的命好,用不着害怕。
阿牛  瞧你刚才那个紧张劲,可不是害怕得要命吗?
卜者  来来来,我给你们讲命。
阿牛  来喽来喽,听疯子血口喷人喽。(众人席地而坐。)
卜者  首先,你总得死去。
 [众役迅速地将他按住。
阿牛  这个,我认命。
卜者  然后,你现在活着。
[众役将他放了。
阿牛  对,虽然你在说着一些疯话,可还不至于会跟一个死人说傻话。
卜者  你感觉到自己是存在的吗?
 [众役复迅速地将他按住。
阿牛  起码我无法感觉到自己是不存在的。因为即使我感觉到自己不存在,也还是有感觉的。所以你说的话根本就是屁话。
陈涉  (站起。)好啦好啦,连将军都不管了,我们还搭理他干吗。跟算命的作对,就是跟命运作对。
[众役复将他放了。
阿牛  命运?
卜者  对喽,就是你所说的命!命!(摸陈胜的胸)跳在这里!(摸陈胜的额头)感觉在这里!流传在这里!(摸陈胜的下身)人的身上写着他的命运啊——(顺势拿过陈涉的竹竿,舞且唱道)
头脑想坏主意,心腹评判是非;
      指纹叫人眩晕,指甲给人铜盔;
      上身逼人讨饭,下身让人受罪;
      锁骨使人顺从,额骨长人富贵。
      人身如此完美,早晚腐臭一堆;
      逼你天天自怜,小便即是眼泪。
陈涉  你到底是谁?
卜者  (将竹竿掷于陈涉,作陶醉状)我是神灵手下长驻人间的大使,我是魔鬼肩上掌管图籍的大夫。
阿牛  也就是说,他是个疯子。
陈涉  你多大年纪?
卜者  我多大年纪?我也不清楚;也许比出生还小,因为我活在过去;也许比死亡还老,因为过去也就是未来。
陈涉  我不明白。未来为什么就是过去?
阿牛  也就是说,他是个疯子。
卜者  这原因写在我老师的一本书里,那本书可以通古今之变。
阿牛  疯子,你的老师很了不起吗?
卜者  他的双眼迟钝得不能同时睁开,他的智慧可以左右未来。(阿牛作迟钝状。)可惜他的智慧并不能安定自身,他已经随着坑儒的烟火消失湮灭,只留下那卷心血之作,被我保藏起来;不幸的是,一个小丫头又将它轻易地偷去;我天南地北,追踪到此,收护了那本神圣的书卷,也收验了那小丫头悲惨的结局。——但是你们并不用和担心会那个小丫头一样,承受窃听天机的罪过,因为这里正有一个需要听到这些话的人……(指陈涉。)
阿猫  你说得玄而又玄,我们有些不得门径了。
阿狗  如果这是监牢的门,我们还是安安分分做自己的门外汉好了。
阿牛  放屁放屁。岂不闻“是非之地,有汤有米”……
阿猫  别有汤有米啦,肚子好饿哟……


 [吴广披挂,提鱼上,将尉亦跟上。
吴广  我请大家吃鱼。
 [众役欢呼,坐地分鱼。
将尉  (神经质地)阁下是——?
吴广  我是此地的亭长;在我的地界里,在这个庙宇中,我会护佑你们,只许发生应该发生的事,不许发生不该发生的事。这里出过什么意外吗?
将尉  没有,没有……
 [将尉仓皇下。吴广紧赶两步,停下。
吴广  “没有”,“没有”:一个,两个”。(指着陈涉)你站起来,走过来。
陈涉  我?(走过来。)
吴广  你是合适的!(迎上去。)
卜者  什么?你在说我吗?(跟着走过来。)
吴广  命定之人,不是么?平日里诚实、正直、闲庭信步的君子,就是战时果敢、铁腕、呼风唤雨的将军!
卜者  现在你说的是他。
陈涉  说的是我?
吴广  对,说的不是你(对卜者),是你(对陈涉)。
卜者  对,是你。不过真的是你吗?我给你免费算上一卦吧!——你叫什么名字?
陈涉  我叫陈涉,陈涉的陈,陈涉的涉……(在卜者的脸上拉笔画)
卜者  哎?你怎么往我脸上写?
陈涉  不写在你的脸上,你如何记得住我?
[卜者与吴广相对大笑,二人在陈涉面前击掌,互换位置。
卜者  那我给你算上一卦吧,不过现在时局又有了变化,你必须付钱给我,因为这是一支上上签!你相信神灵吗?
陈涉  相信。
卜者  那就照实说出你以往的境遇。你还有一个叫做“陈胜”的名字吗?
吴广  你算不出来吗?
卜者  什么?我算不出来?计算未来的人可不屑于算计过去。
吴广  那我帮你算一算吧——
这个少年……是超群的。他巍峨的气势将在他的壮年时代显露无遗,即使是在当下,他的精神就已经卓立于周围的奴隶。——年轻的角色,你应该承担你自以为不能承担的重量,——当然爱情除外。你应该磨练自己的意志,尽管你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努力和光荣……
卜者  (旁白)啊,这样任命,是否有失妥当?可是不管如何,你是没有办法;你要全身而退,保全魂魄……卓绝的作品需要奔突的灵感,完善它却需要格外的严谨;而这次却要反其道而行之,让一个草莽人去完成天下人的想往了。
吴广  我要你当将军,因为你是适合将军之位的。
陈涉  啊……
卜者  啊……(对吴广)你也是适合我的位置的……可是我突然觉得,陈涉与陈胜,并非同一个人……
吴广  你要相信自己高贵如神!
卜者  ——可是千万别把自己当人。
吴广  你要认真对待生命!
卜者  ——但不用把生命当真。
吴广  你将称雄于九州四海!
卜者  ——结局只是个孤家寡人。
吴广  你将在荣耀中不得好死!
卜者  ——而万代都将景仰你的精神……你多大了?
陈涉  十七了……
吴广  你是陈涉?
陈涉  陈涉。陈涉的陈……
吴广  那你从此应该名:胜!陈胜的胜!
陈涉  好的,我叫陈胜。我叫陈胜。
众役  这鱼泡上面有字!
是血丝吧。
让识字的人来看看。谁识字啊?
      那个测字的识字吧?
卜者  不,虽然面相比字符还要复杂,可是我只相面,从不测字。不过我知道吴大将军识字,今天早上还看见他高兴地唱歌哩。
吴广  (旁白)你的这一句话,若让欣儿听见,一定会气得生转过来。
      (高声)我不识字。我只会哼哼情歌而已。不过这几个字我天生就认得,每一个天生会呼吸的人,都该认得。
众役  这上面写着什么?
卜者  信不信识字的人可以主宰他们的命运呢?——只需要认得几个字而已!你说这是什么字,这就是什么字。
吴广  (至陈涉前)再问你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陈涉  陈涉。
吴广  再告诉你一遍:你应该名:胜!
陈涉  是的是的,我叫陈胜我叫陈胜。
吴广  (高声)这上面写着:陈、胜、王!
 [众骚动。
陈涉  我虽然不读书,些须还认得几个字;可是这鱼泡上应该写着更深奥的内容吧,因为我一个字也读不出。
吴广  (置鱼泡于怀抱)你识字?你识字?真是浪费生命!不过在目前的关头,那真是再好不过。(示书卷于怀抱)拿着这个,去把它背下来。(急下)
 [众役者对着陈涉指指点点。
陈涉  你要我干吗?(吴广径下)
陈涉  你要我干吗?(追去)
陈涉  (下)你要我干吗!
卜者  (于众役者之间穿梭)
      需要当机立断,需要苟延残喘;
需要百折不回,需要峰回路转;
需要一板一眼,需要自然而然;
需要争锋无畏,需要浮云看淡。
 [众役均挠头,卜者顾左右,大笑而下。鼓声大作,众役慌乱。钟鸣。舞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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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声有新人》他被淘汰娱文娱视2018年10月06日22:53喜欢相声的小伙伴今晚(10月6日)面临着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艰难选择,19:30,是cctv-3播出《首届中国相声小品大赛》,而20:30

第二场  涉  梦
陈涉拿着书卷,卧于庙宇。钟鸣。


陈涉  与其当机立断,不如苟延残喘;与其百折不回,不如峰回路转;
与其一板一眼,不如节节竹竿;与其争锋无畏,不如夜黑梦甜……
我的视力就是疆域……我的视力就是疆域……(眼保健操前奏。陈涉醒)我的视力就是疆域!
——望南边,我看见海了!望东边,我看见仙山!望西边,驮着陆地的乌龟在向我招手;望北边,那是万里长城!
将尉  (扮太监腔)皇上!
陈涉  噫!你怎么这种腔调?
将尉  这天下都是太监和宫女啦,我们想冒昧地……
陈涉  嗯?
小尉  唐突地……
陈涉  嗯?
阿猫  红着脸不好意思地……
陈涉  嗯?嗯?
阿狗  诚惶诚恐患得患失地……
陈涉  嗯?嗯?嗯?
将尉  量一量我国的分米!
陈涉  噢,这个啊,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伸脚)
将尉  陛下的脚不妨蜷缩着。(陈涉全身蜷缩。)我是说脚。(陈涉蜷缩脚。)陛下好脚啊。如果您的脚的宽度是始皇帝的十分之一,那么长城就是十万里长城啦!
陈涉  (站起,拔剑。)反动!
将尉  啊?
陈涉  反动诗人!
小尉  叔叔!陈王又要杀人啦!
阿牛  很是威风。(起风,众人均站立不稳了。)
陈涉  什么风?
众役  威风!
将尉  陛下!云从龙,风从虎,我来保卫您!(夺过剑。)
阿牛  各诸侯国使节前来进贡!
将尉  站好!站好!(众人两边列队。《百鸟朝凤》乐起。)
役者  (拜)齐国使节送来金盔金甲!
陈涉  那个那个……
将尉  王说:纳!
陈涉  对!纳!(旁一役者接过盒子,呈上交陈涉过目。)
役者  (拜)韩国使节送来山珍海味!
陈涉  纳!
役者  (拜)楚国使节送来奇珍异宝!
陈涉  纳!
役者  (拜)赵国使节送来国色天香!(送欣儿上,欣儿列在一旁,观看仪式。)
陈涉  纳!
吴广  (身披黑氅上。)燕国使节送来督亢之地图!(乐停。)
陈涉  纳上来!
吴广  陛下,我请求屏退左右。
陈涉  你们都退下,把大幕拉上!
众人  是!(拉幕。宏大的歌叹声。舞台渐暗。)


 


-------第三幕-------


 



卜者  (摇动木铎舞且唱。)从前在燕赵之国 游荡着荆轲,
他的宝剑已锈 他游荡在贫民街口;
秦王杀人 他两耳不闻 太子找到他,
他说 你一定要挺身出手替我报仇!


风萧萧兮易水寒哪,我本清寒衣裳单;
蜂拥去兮王孙还啊,只有壮士不复还——


你多吃肉啊少喝酒啊交朋友啊刀别锈,
你献地图啊心生虎啊投匕首啊扎上柱;
你扎上柱啊投匕首啊心生虎啊献地图,
你刀别锈啊交朋友啊少喝酒啊多走路——


我以生命为赌注,赌你有去无回;
我以轮回为赌注,赌你永垂不朽;
我以不朽为赌注,赌你青山不老;
我以青山为赌注,赌你绿水长流!


 [开幕。众役者与吴广午休于庙。将尉循声而上,亦坐于地。
卜者一拍吴广的肩膀,吴广撇头,恰看到将尉。卜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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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  刺  秦



将尉  干吗看着我!
吴广  我在想你少年之时,也许是个活生生的小伙子;现在呢,却成了老咸鱼了。
将尉  哈。
陈涉  (独在右堂卧地,此时惊醒)啊!
阿猫  你怎么了?
陈牛  你怎么这种腔调?
陈涉  我还能是什么腔调?
吴广  来来来,听故事。


 [陈涉坐在舞台前,面向前方,定神静坐,慢慢又开始幻想起来。
众役  啊哈!我们喜欢故事。
      我喜欢听——男、盗、女、娼!
      我喜欢听——海、誓、山、盟!
      我喜欢听——吹、吹、打、打!
我喜欢听——天、下、太、平!
      我喜欢听男盗女娼的海誓山盟!
      我喜欢听吹吹打打的天下太平!
吴广  好的,一切愿望都满足……今天我们不谈论州郡的萧条,变法的失策,官吏的轻慢,人生的苦难。我们来谈论美好的事物。据说在沧海之中有那么一种大鱼,它是由天上的大鸟所化。鸟是白鸟,可是一钻到水里,就成了黑色,呼啸之声也成为喑哑的咆哮。它庞大的躯体,向着大地边界的深渊,平稳地推进;在它的口腔里,密密麻麻排布着小鱼虾米的军团。
陈涉  那么……(回头看到将尉,欲言又止。)
将尉  那么照你说来,海是大鱼的帝国。
吴广  不,海是蓝色的,和白鸟的天是一个蓝色;可是天并不是鸟的帝国。
陈涉  那是……(回头看到将尉,欲言又止。)
将尉  那是什么?
吴广  是——天堂。
将尉  (面无表情地)荒唐。
吴广  我爱荒唐,因为现在它们都到荒唐里去了。
将尉  什么东西到荒唐里去?
吴广  我们也要去荒唐里找寻。
将尉  找寻什么东西?
吴广  我再讲一个笑话:一个三头六臂的少年,杀掉了大鱼,那浓稠的血,暗得就象群星失坠的天空……
陈涉  (回头看到将尉)您怎么啦?
吴广  可是三天之后,血溶于水,那海蓝得可爱,比天蓝色还要蓝。
陈涉  那是什么颜色?
吴广  青出于蓝而毁于蓝。
陈涉  那少年最后怎样?
吴广  青出于蓝而——毁——于蓝。(将尉不安地凝视他)——看这庙外的天有多蓝啊,你们的时辰到了,我们振奋精神,赶往渔阳吧!
将尉  (不耐烦地)这件事跟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你完全不必担负这个罪责。
吴广  不,我一定要担负起天下的重任。我们的秦国多么强大,最忠实的魔鬼都在他的麾下;即使联合起阴间的六国,也吹不动世间的一分尘色。可是啊,秦国的将军!为什么我们还不起程?
将尉  疯子,你没看到泥泞的道路吗?
吴广  (腾地站起)这个平庸得快要发疯的世道,道路上没有泥泞,到处都崭新平坦。白骨在路面下撑起人的脚掌,使这些苦役犯走起路来格外平稳。给我一支起义的乌合之众,我就可以一夜之间,烧到咸阳。


 [将尉起身拔剑。群役起。吴广逼近。全场僵持。乐声激烈,后戛然而止。陈涉唰地打开长卷,发出幻想之中的大笑。将尉也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压手令众人坐下,凑近吴广。
将尉  你是不是心怀不平?
吴广  是!
将尉  你没有领教过女人吧?
吴广  没有。
将尉  哈,象你这样的年龄,真应该领教领教,沉醉在温柔乡里。
吴广  我的温柔乡已经是风声鹤唳剑拔弩张。跟随我的女子已经为人所害。
将尉  那你报仇了吗?
吴广  仇也报了一半了。
将尉  哈,那你应该先去报仇,而不是先来充军。
吴广  我正是因为要报仇,所以就来充了军。
将尉  你说什么?有点不大对劲呀。
吴广  哦,我说得不够明白;我是说啊,我因为要报仇,就假装充了军。
将尉  这话我更听不懂了;但我觉得一个男人如果没有过当面复仇的经历的话,那就和被杀死的女人没有什么分别啦。
吴广  谢谢。这是最好的污蔑。
将尉  好啦,不提你的伤心的事啦。不过我真想问你,你打算怎样报仇?因为我在这方面还算是有一手。
吴广  那你说应该怎么报仇呢?
将尉  对,就是你现在这样的眼睛,现在这样的口气,现在这样的气势,就足以先让人不知所措……(有点害怕地停住)
吴广  (别过脸去)然后呢?
将尉  然后和他说话,用一些海上奇谈,牵引他的注意,顺手拔刀一刺,结果他的小命。
吴广  会成功吗?
将尉  我通常这样得手。
吴广  我也是。(探手拨出将尉的剑)
将尉  你到底是谁?
吴广  我也是将军,奉命前来征用你的士兵。
将尉  (绝望地)你……可有虎符?
吴广  心如虎胆。
将尉  奉命而来?
吴广  奉我欣儿的生命。
将尉  啊,你就是……将要死去的……天下之王?
吴广  那算命的胡说,就当作海上奇谈吧!
[吴广抛剑于空,将尉忙举手抢剑,吴广从容地拔匕首刺将尉,剑落地。
将尉  你竟与……秦朝……为敌……(仆地,中堂神像轰然倒地。)
吴广  我是,天下,之王。
众役  他倒下了!
我们的主人倒地了!
我们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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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场  揭  竿


吴广  (走到卧像之后)背好了吗?
陈涉 (抬头猛醒)看……好了。
吴广  好的,开始吧。
陈涉  (登上卧像,放下竹竿,清清嗓子)
众役  有人要说话了!
有人要讲话了!
我们有主宰了!
我们有救啦!
陈涉  (开卷,朗读)今天在这里的每一个男人都可以得到一匹俊(zn)马。(下议论纷纷)如果你愿意继续驰聘疆场,这俊马将象征统领的高贝。
众役  是吗?可以当将军吗?可是俺想回家……
陈涉  如果你厌倦了高贝,也可以用这匹俊马在乡间换一头牛、一亩地,和短暂的景仰的目光。
众役  他在说什么呀。
陈涉  一世光荣的回忆。但在今天,我甚至没有俊马可以分给你们。
众役  什么?没有?那俊马是什么意思?
众役  你说的是什么?我们听不懂。
陈涉  正如你们没有俊马可以分给我一样。但我愿意在货币支付之前给你们富足。麦田播种之前给你们丰收。美酒酿造之前给你们酣醉。
众役  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陈涉  因为我同样可以在俊马的许诺之中给你们高贝。骑上高贝吧。没有骏马总可以奔跑,失去了高贝,奔跑算来。只是奔逃。哈你是一个没落的贝族,你在骑着高贝奔逃吗。哈你是一个无幸的平民,始料不及地卷入了这场策划之中的战争。
众役  啊……真困啊……
陈涉  妻子儿子正在等着你踏入家门,你不是在预备着当面赞成、背后逃掉吗。哈。你只有一只眼睛。这就足够。一只眼睛足以让你死不那什么目。
阿猫  (捅捅阿牛)嘿嘿,在说你哪。
阿牛  (忿忿地)你以为我们会甘心听从你的指挥么?
众役  (懒懒地)我们都是庄稼人,只想种地。
陈涉  争取你们的目由吧。秦国……
众役  秦始皇复活了!!
在哪儿?
 [众役齐刷刷跪下;陈涉放下卷册,眼巴巴地望着卧像之后的吴广。
吴广  (向天举起拳头,开始双簧地发言,一面从卧像后出来,缓缓绕场,终回到像后;其间渐渐有人抬起头颅和膝盖。)你们不会,但我会甘心指挥你们。你们这群羲皇光照下的愚民呵,你们的耻辱在于心无寸勇,战无不败。你们这群邋遢的、被圣人视同刍狗的汉子,曾是热血赤子的男人!即使我能够成功,我又将分给你们什么呢?你们是不配的!你们在回家的路上本是向着幸福前进:后院还种着《国风》中的草叶,等着你们浇灌;门前还站着你们的妻儿,预备欣赏那夕阳中一生之依靠的丈夫的剪影。你们是她们一生的福祉啊!可是在离幸福最近的当口,再向前跨出一步……可是转瞬之间就落难到了这穷乡僻壤,这渗漏着天地之泪的无名小庙,和幸福没有一点关联的地狱所在,预备天一放晴就去奔赴你们失约的刑期,一腔热血,用来印证那芜王的淫威!倘若我指挥了你们这群没有出息的秦国的子民啊,谁能保证你们不会在光辉的殿宇面前突然止步、慑于那纸糊的威严,战战兢兢、倒戈相向呢!虽然那时我已经足够光荣,随时都可以含笑九泉。可是你们,会得到什么结局?神给我们眼睛,不是用来欣赏自由的光影的吗?给我们双手,不是赐予了我们争取自由的力量吗?给我们自由的意志,不是用来争取独立人格的吗?可是,你们今天站在我的面前,分明是没有眼睛,没有双手,更没有意志的人形的荒墟……那么我就只是一个滑稽的将军,率领一群愚顽的野火,自戕的命运无法使我失败,而攻占咸阳也无法让你们成为天下的主人……算了吧,我该做的事……穷尽了。(沉寂;吴广厌倦了呼吸和重力,身上的盔甲纷纷坠地,内着素衣裳,躺在高台后,闷然的响声点醒了众役。)
众役  哎呀你不要这么说。
都是我们的错。
阿牛  俗话说得好,拍拍灰土,重做好人嘛。
阿狗  他发疯了。
阿牛  他发起疯来象是两个疯子。等到那一个疯子把这一个掐死,那一个也就完全安宁了。
阿狗  不错。加上你四个疯子。
阿牛  “一个疯子”是错误的说法;除我之外,疯子都是成双成对的。两只眼睛凑成一对孤独。
阿狗  是啊,因为左眼看不到右眼,所以你也看不到自己的愚蠢。
阿牛  我的聪明看不到我的愚蠢,可你的愚蠢却嫉妒起了我的聪明。
阿狗  但愿你的聪明不要如此嫉妒我。
阿猫  行了,斗口舌的人早晚会被自己的长舌头勒死。
阿狗  而反王朝的人终会被自己的胆量吓死。兄弟,咱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阿牛  是非之地,有汤有米。咱们还是留下。
阿狗  那你走开,我留下。
阿牛  明明你决定了离开,为什么却要代我留下?
阿狗  嗯,我看,还是别人的决定比较稳妥。
阿牛  嗯!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欲离开。)
众役  有人走了!我们走不走?
有人还留着,我们留不留?
我想被五马分尸,那就可以站在原地,同时奔向四面八方。
一说到死罪难逃,我就格外惊慌!
唉,别说了都别说了,让我抱起头来想一想……
卜者  (幕后音)苟富贵——勿相忘——
陈涉  (拿起竹竿,尴尬地站在台上,听到卜者的话,急中生智)有财大家发啊!
众役  他笑了!他笑了!
就是嘛,有财大家发!
就是嘛,等于亲人!
是生命的延续!
卜者  (幕后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陈涉  (双手举着竹竿)蝼蚁聚成山,有种的跟我来!
 [陈涉手举竹竿,在前带路。陈涉领唱,大家唱道:
鸿雁断了消息,家园断了大米;不要吞声哭泣,瞧你那点出息。
天空阴转大雨,劳役转成刑期;我们转来转去,好象跑马灯谜。
野蛮我的肉体,鼓起我的勇气;拿起我的簸箕,come on everybody !
叫上我的兄弟,今天开始起义;拿起我的簸箕,扫除这些垃圾!
 [阿牛去去,停停,去去,停停,终逃去。众人踏破门槛,一哄而下,独留吴广在卧像之后。曙色开。
吴广  晨安,世界!我却要和你分别。请你画出一些晚霞的色彩,满足我这微小的私愿。从此后日轮高起,等到热腾腾的太阳晒上屁股,你们中的懒惰者也终将醒来。醒来吧!别贪睡,睁开眼睛,这已是光彩分明的世界了!动物被晒得黝黑,植物被熏得翠绿,湖海中浮泛着黑白的鳞甲,山川间不再有兵家必争的险隘。黑白分明而又七彩缤纷的世界啊!我多么怀恋这未来的故土!愿前世的伴侣成了今生的眷属,去岁的谷粮播下今年的种籽,愿明月照满意犹未尽的生息,秦后的世界永无不平和忧虑;孩子们唱着歌谣自由地生长,成年人唱着歌谣自在地劳作,老年人唱着歌谣自然地衰亡。和平世界的人类牛马、飞禽走兽,你们都要象神经病一样甜甜地微笑起来啊!因为在心绪不平者看来,安宁,才是最大的幸福啊……
 [舞台暗。钟鸣。幕落。


 


-------第四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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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  豪  俊


朗诵:
秦王既没,余威震于殊俗。然陈涉瓮牖绳枢之子,甿隶之人,而迁徙之徒也,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朱、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阡陌之中,率罢散之卒,将数百之众,转而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鸣钟。开幕。陈涉与吴广之躯同卧于中,众役分列两侧。
众役  (唱)伟人是你的把兄弟,可是他,混得比你强,混得比你强,混得比你强强,混得比你强!
陈涉  (呓语)真是……世事难料啊……
阿猫  真是世事难料啊,吴先生下落不明。士卒中还没有逃兵,将帅却已经逃去一半了!
陈涉  (呓语)真是……世事难料啊……
阿狗  真是世事难料啊,没想到我这样的黔首,也能穿上这样的衣冠。
阿牛  是啊,你这衣冠的黔首。
阿猫  嘿!这不是——阿牛吗?
阿牛  哈,亏你还认得出我,老兄弟!咱们可是起义的元老了。
阿狗  呸。倒不如说你是逃兵的元老。
阿牛  按照你的意思,当初我离开了一些时候,现在同样按着你的意思,我又回来啦。
阿狗  我现在的意思是让你滚开。
阿牛  你说什么??你不是我的亲人么?
阿狗  (嘴型:g、u、n。)
阿猫  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陈胜大王可要御驾亲临了,你还不快滚?!
 [陈涉慢条斯理地起身,众役为之穿锦衣。
众役  大王到——
阿牛  说陈涉陈涉就到。——闪开!陈涉!喂!——让我进去!我是陈涉的老乡,当年我们一块儿起兵来着。
陈涉  这不是——独眼阿牛吗?
阿牛  大王英明!
陈涉  (和蔼地)叫他过来。
阿牛  大王英明!
陈涉  (亲密地握手;突然迟疑停下)吃了吗?
阿牛  (释然,继续握手)是啊是啊!陈老弟(拍拍陈涉肩膀),你高了(向上夸张地挥手臂),瘦了(拍拍陈涉面颊),个子矬了(拍拍陈涉盔帽),脸也富态了(捏捏陈涉的脸),手背也擦上油膏了!(弯腰滑稽地看陈涉的手)哎哟哎哟,真象个大人物,好家伙!(左右夸张地摇动陈涉)
阿猫  (在旁提醒)伟人是你的把兄弟。
阿狗  (在旁提醒)可是他。
阿猫  (在旁提醒)混得比你强。
阿狗  (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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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明星小品助手 时间:2024/3/19 20:2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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