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丽,女,生于一九六五年十一月,毕业于河南财经学院,中国作协首届鲁迅文学院高级研修班学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河南省作家协会。1999年开始写作,作品曾发《当代》、《青年文学》、《中作家》、《莽原》、《作品》、《小说林》、《时代文学》、《百花洲》、《花城》、《民文学》等全著名刊物,部分作品被《小说选刊》和《小说月报》选载,获奖多多。出版散文集《纸裙子》、小说集《纸灯笼》《碎花地毯〉《腾空的屋子》等。长篇小说《我的生活质量》获“华夏作家网杯”《中华文学选刊》文学大赛特等奖。
邵丽,现为河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
曾在全国性大型刊物上发表作品一百多万字,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四部、长篇小说一部。曾获《当代》文学拉力赛分站冠军;长篇小说《我的生活质量》获文学大赛小说类特等奖、人民文学出版社“年度中华文学人物”最具潜质的青年作家称号、第二届“河南文学长篇小说奖”、河南省长篇小说政府文艺奖、二零零六年度《小说选刊》优秀中篇小说奖,小说《明惠的圣诞》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2004—2006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
邵丽
邵丽的小说通常没有过于复杂曲折的情节和惊心动魄的故事。她前期的少数作品,如《戏台》,《安子的拳头》等,还会通过故事和外在的事件来塑造人物形象、刻画人物性格。除此之外,邵丽的大多数作品会让我们发现,她其实更愿意也更善于描写平淡或平静的生活外表下,人物内心所荡起的层层涟漪或涌起的道道波澜。正是通过人物内心的这些微妙活动,我们看到了人心理世界的复杂性,人性的复杂由此得到了充分的揭示。比如在《迷离》中,安小卉和李铁的生活在外人看来可能始终平静如初,但两个人却因为猜疑或沟通的不畅,各自内心都经历了一场风暴的洗涤,使其原本恩爱美满的婚姻几至于解体。在他们从恩爱复归恩爱的循环中,其实任何的故事都不曾发生,有的只是他们各自内心的波动,而波动的根源其实在于社会的变迁和各自身份的变化给内心带来的焦虑,当然,也许还有人相互理解的困难。在《寂寞的汤丹》中,对主人公汤丹来说,无
论是和李逸飞还是和初恋的恋人,真正的故事其实也始终不曾发生,但心里的波澜却实实在在地起起落落;《生活痕迹》的主人公金地,与丈夫简平的婚姻也在经历波折后归于平静。汤丹内心的躁动、金地内心的不安,让我们看到了生活所展示出来的诱惑与可能,但同时也让我们看到了生活的无奈甚至是残酷。《废墟》的故事也许不像其他作品那般漩涡深掩在平静得波澜不兴的水面下,但正是田粮的误解和猜疑给方小鱼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将她推向了绝路。始终关注人物的内心生活,努力去探索人内心深处最微妙的地方,揭示人性的复杂性,这应该说是邵丽小说的一个重要特点。当然,邵丽也在努力向读者传达人与人之间相互理解的困难和理解的重要。
邵丽创作上的转折是从中篇小说《王跃进的生活质量问题》开始的。这篇小说写的是一位出身贫贱的“官人”的奋斗成长史。不同于流行的官场小说,它重点描写了王跃进随着职务的升迁内心深处日益加重的身份变乱分离感和焦虑感。这使得作品与那些流行的模式化官场小说有了明显的分野,显示出作者对当下人们精神世界和人性本身探索的深入。后来,邵丽将这个中篇扩展为长篇小说《我的生活质量》,对问题的探索更见自觉和深入,她以悲悯的情怀写出了中国这个古老农业大国的现代化进程中人们内心的煎熬和挣扎。从这以后,传达社会转型中传统与现代的冲突给人们带来的失落感、失重感及由此带给人们的身份焦虑,表现与此相关的生存奋斗和人性尊严,成为邵丽小说的基本主题。使邵丽获得鲁迅文学奖的短篇小说《明惠的圣诞》,表达的正是这一主题。作品描写农村少女明惠因高考落榜,原本正常而光明的人生道路被忽然截断,到城里做起了性质非凡的工作,希望赚足钱像城里人一样生活。然而,非凡的身份使自己即使有优裕的物质生活也无法有尊严地活着,内心伤痛不可能抚平,只能在作为现代生活标志的圣诞节里静静地死去,以维持并不存在的可怜的尊严。中篇小说《马兰花的等待》关注的同样是关于身份、生存与尊严的问题。
然而,优秀的作品并非仅仅通过触及社会与生活的“痛点”就可以完成。邵丽的作品之所以受到称赞,一个重要之处在于,在叙述上,邵丽的态度非常平静,她从不渲染恶的、色情的东西,即使对故事的展开程度,叙述也总是显得非常有节制甚至是隐忍,这使她的作品在显得干净的同时,叙述也显得富有张力。而另一个重要之处在于,她能以悲悯的情怀关注当下的现实,使作品显得更为博大与深沉。最近发表的小说《人民政府爱人民》中,虽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对于老驴,尽管明知道他的可恨,但仍然对他怀有同情;而对于县长这些官员,读后也会有真切的理解甚至同情。所以,邵丽的悲悯其实来自于她对生活真实的深深理解。
《我的生活质量》
第七届茅盾文学奖入围作品《我的生活质量我的生活质量
》。
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于2004年1月出版,是一部探讨当代人精神上的困境的力作:来自底层的王祈隆,通过发愤读书,考上大学,毕业分配进了城。他心高志远,却过着落寞孤寂的日子。他阴差阳错结了婚,情感生活当然说不上有质量。偶然机会,他走上了为官之道,晋升至市长,艳遇也不断,而情感的质量问题却阴云密布在它的仕途。追求、挣扎、彷徨,内心中不为人所知的隐秘,何日能被纯净的阳光照拂?小说把权力与情欲分开,把官场中人变为日常生活中人,将人性、情感作了细致入微的刻画和表达。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路遥的小说《人生》,写农村小知识分子高加林为进城甩掉农村对象,去追逐城里女孩,引发一场全民的道德批判。高加林进城受阻,唾弃高加林成了那个时代的呼声。二十多年间,几百万高加林“进城”了,他们成功了,他们占领了城市。在他们的城市奋斗中,《我的生活质量》,让我们能看到真正的“人生”:屈辱和尊贵,泪水和梦想,黯淡与光亮。
《明惠的圣诞》
获得第四届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奖的《明惠的圣诞》,是一篇让人过目难忘、化腐朽为神奇的好小说。小说细腻地描写了明惠被城市生活的表象诱惑、迷失方向、终于觉醒的性格成长史,以点石成金的结尾否定了一种畸形的人生,给我们留下了多角度的思索空间。
小说的题材是灰色的:一个高考落榜的农村女孩到省城找工作,被一家洗浴按摩中心录用,不久就被所谓的表哥用500元开了苞,并迷失在性工作者的畸形人生道路上。如果小说仅仅写出这种灰色的故事,也能诱人眼球,放在地摊上也能够卖出去。作者的高明之处在于写出了灰色生活的另一种可能性,而这种可能性与明惠的性格成长史的发展轨迹是一致的。明惠在做性工作者的过程中“很木然”的表现,预示了情节发展的这种可能性。生活的转折点往往定格于偶然事件的出现,而这种转折是自然的。
小说的第一个转折点是明惠遇到了一个和她一样怀了委屈的李来群。化名为圆圆的明惠与李来群的交往,“是出人意料的轻松自然”。圆圆终于在那年的圣诞夜住进了李来群的家里,成了一个“小主妇”。如果小说只写到这里就结尾,仍然是一个俗不可耐的灰色故事,仍然是地摊上的一次性消费品。
小说的第二个转折点是圆圆在又一个圣诞夜走进了李来群的朋友圈子。李来群的朋友都上过大学,他们之间有共同的语言,他们开心地说说笑笑,把圆圆给忘了。圆圆明白,自己永远无法真正融入这个圈子。圆圆独自一人打车回“家”,“李来群一夜没有回来”。
早上的太阳照亮了圆圆的心,她到高档品牌商店买了一件可以做结婚礼服的红色长裙。回“家”后,圆圆吃过饭,她穿上红色长裙,服下一瓶安眠药,躺在床上平静地离开了人世。李来群第二天早晨才发现圆圆冰凉的人生结局,但是,他不知道这个叫肖明惠的姑娘为什么要寻死?这个结局出人意料之外,却符合人物性格发展的必然逻辑。因为,肖明惠觉醒了。尽管这觉醒浸透了肖明惠的血和泪,但是,这觉醒否定了一种畸形的人生,给灰色的生活带来了些许亮色。
当然,如果《明惠的圣诞》仅是内容上揭露了城乡之间无法弥补的差距,那么还不算一篇质量上乘的小说,最多只是一篇敢于面对现实或者说写得不错的小说而已。可贵的是邵丽对文字的把控能力。她的文字节制而不动声色,不带作者的感情,白描一样,写人物,写对话,写事。不触及内心而内心波澜起伏,不加评论字里行间却仿佛处处惊雷,明明是写故事但不露故事痕迹。人物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存在着,生活着。是宿命吗?可能是吧,也可能不是,只是人物指挥不了自己一步步走向必然归宿的脚步,作者也改变不了那些脚步迈动的方向。小说的内容、技巧和技术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文字背后呈现出来的真实,怜悯,关爱,正是这些构成了《明惠的圣诞》。
邵丽在她的获奖感言中说:“人生的过程是一个灵与肉痛苦挣扎的过程,如果通过文学这个媒体,使我们互相之间变得更加宽容,关爱,和谐,可能这比任何奖项都更加富于意义。相信人生的过程就是这样的过程,而有良知的作家的写作也正是这样的写作。
邵丽
从1999年末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创作算起,仅仅用了8年的时间,邵丽就获得了鲁迅文学奖,达到了文学事业的一个高峰,成长速度之快令人心生讶异。应该承认,邵丽确实富有文学才情;但很显然,她的成功并不能简单地用天才之类的溢美之词解释得通。而更重要的是,在中国这个古老农业国家的现代化进程中,社会的剧变使每个人都产生了身份的焦虑,内心都经历过阵痛,而邵丽以她丰厚的生活积累为支撑,敏锐地点中了生活的“阿是穴”,触及了社会的“痛点”,而且她能以悲悯的情怀、理想的眼光来对待生活的苦难、包容人性的复杂,并冷静地用有节制的笔触将其描画出来,从而使人感觉到深深的理解和慰藉。随着写作的不断深入,她的这种意识也越来越自觉,作品也因而越来越成熟圆融。邵丽不是一个高产的作家,但几乎她的每篇作品都会得到广泛的关注,产生很大的影响,无论短篇、中篇还是长篇,均是如此。这使她在不长的时间里通过为数不算很多的作品迅速为文坛所熟知,成为名副其实的“当红作家”。